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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大明野史《金瓶梅》——陈经济之死

    小说第九十九回“刘二醉骂王六儿 张胜忿杀陈经济”——话说陈经济过了两日,却是五月二十五日他生日,春梅后厅整治酒肴,与他上寿,阖家欢乐了一日。次日,经济便说往河下去走一趟。春梅道:“你去坐一乘轿子,少要劳碌。”交两个军牢抬着轿子,小喜儿跟随。

    经济来到爱姐楼上,看了她写的《右春》、《右夏》、《右秋》、《右冬》四首诗词:“倦倚绣床愁懒动,闲垂绣带鬓环低;玉郎一去无消息,一日相思十二时。——《右春》…”

    经济看了,极口称羡,喝彩不已。两人小别胜新婚,云雨缠绵不尽。也是合当祸起,不想下边贩丝棉何官人来了。王六儿和韩道国陪他在楼下喝酒,只见坐地虎刘二,吃得酩酊大醉,坦胸露肉走来吆喝,要拿何蛮子,撞入里边,破口大骂狗男女,并大打出手。何官人挨了打,夺门而出。王六儿也被踢了个仰八叉。陆秉义和谢胖子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刘二劝走。陈经济睡在床上,听见楼下嚷乱,便起来看。见王六儿蓬头披发上来哭诉,又见家火酒器打得粉碎,便记在心上。后又听店里量酒陈三说张胜包占府中出来的雪娥做婊子,刘二又怎样各处巢窝加三讨利,举放私债。

     却说东京宋徽宗天子,见大金人马来犯,声息十分紧急。周守备又被擢升,限期提调人马去阻挡金兵。当下,守备紧急将在济南为官一年撰得的巨万金银,派张胜、李安装运回家。陈经济见张胜押解车辆来家,守备升了山东统制,不久将到。正欲把心腹中事告诉春梅,等守备来家,要发露张胜之事。

    不想一日,因葛翠平往娘家去了,经济独自在书房歇息。春梅早晨进来见无丫鬟跟随,两人就在书房宽衣解带。不防张胜摇着铃巡风过来,听见书房仿佛有妇人笑语之声,便走到窗下听觑。原来春梅正与经济在里面交欢,听得经济告诉春梅说:“叵耐张胜那厮,好生欺压于我!说我当初亏他寻得来,几次在下人面前败坏我。昨日见我在河下开酒店来,一径使小舅子坐地虎刘二,专一意逞他在姐夫麾下,在那里开巢窝,放私债,把雪娥,隐占在外奸宿。只瞒姐姐一人眼目,昨日教他小舅子刘二,打我酒店来。我几次含忍,不敢告姐姐说…”春梅道:“这厮恁般无礼!雪娥那贼人…等他爷来来,交他定要结果了这厮!”

    这张胜听了,便去班直房提刀来,闯入书房,却不料春梅被丫鬟蘭香叫去看小衙内了。经济见他进来,叫道:“阿呀!你来做甚么?”张胜怒道:“我来杀你!你如何对淫妇说…”那经济光赤条身子,没处躲,搂着被。乞他拉被过一边,向他身就扎了一刀子来。扎着软肋,鲜血就邈出来。这张胜见他挣扎,复又一刀去,攮着胸膛上,动弹不得了!一面采着头发,把头割下来。可怜经济亡年不满二十七岁。张胜寻春梅不着,却被李安撞见了,两人扭打一处,最终李安将张胜拿住了。春梅见经济已死,血流满地,不觉放声大哭。一面使人报知浑家,葛翠屏慌忙奔家来,看见经济杀死,哭倒在地,不省人事。

    待到周统制回家,春梅把杀死经济一节说了,李安将凶器放在面前,跪禀前事。守备大怒吩咐军牢将张胜杖毙,又捉拿了坐地虎刘二,也当日杖毙了。孙雪娥闻风胆寒,上吊自缢身亡。

    当时,统制打死二人,除了地方之害。又吩咐李安把码头酒店还本主,把本钱收算来家。又吩咐春梅将经济埋在永福寺。春梅晚夕与孙二娘置酒为统制送饯,不觉两行泪下道:“相公此去未知几时回来?出战之间,须要仔细…”统制道:“你每在家清心寡欲,好生看守孩儿,不必忧念!我既受朝廷爵禄,尽忠报国。至于吉凶存亡,付之天也!”次日,统制出征启程。

    却表韩爱姐在谢家楼店里,听得经济死了,爱姐昼夜只是啼哭,茶饭不吃,一心要到统制府中,见经济尸首一面,死了也甘心!韩道国只得派八老去打听,得知经济已埋在永福死。爱姐执意要去坟前哭一场。王六儿与韩道国拗不过,只得陪同前去。到了坟前,叫声:“亲郎!我的哥哥…”哭的昏倒了。

    不想那日葬了三日,春梅和葛翠屏也坐着轿子来了。爱姐直言她与经济情深爱重,自视为妾,要为经济守节,并拿出经济写与她的海誓山盟和香囊信物等。见爱姐儿执意要跟随春梅和葛翠平坐轿而去,王六儿心中舍不得女儿,在回临清码头路上悲悲切切,哭了一场又一场。

    小说这一回,讲了陈经济与韩爱姐情意绵绵,又与春梅私通款曲。经济向春梅吹枕边风,欲向张胜、刘二报仇,反被张胜所杀。陈经济这一生,几经沉浮,终究因为自己的任性狭隘、愚蠢浮躁,死于非命,接连把一副副好牌打成了烂牌,白白错失几次良机。陈经济的度量和格局决定了他必然会向春梅吹枕边风,撺掇春梅同仇敌忾,睚眦必报,所以经济作死是必然的事、迟早的事。

    因金兵来犯,周统制再次披甲出征,临行吩咐春梅清心寡欲,看来统制以霹雳手段,私刑麻利杖毙了张胜和刘二,并非为民除害,而是家丑不可外扬。在家国存亡的大是大非面前,贪腐的周统制毅然选择了为国尽忠,不惜以身殉职。周统制和所有人一样,不是完人,只是一个欲望与信仰并存的凡夫俗子。危急时刻,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寻常时间,又是一个儿女情长的男人和同流合污的贪官。

     经济已死,周统制对于经济和春梅劈腿的事顺势做了个了结。但是为了老周家的颜面和香火,为了小衙内金哥,统制隐忍不发,没有处置春梅。经济虽死,却留下了春梅、葛翠平、韩爱姐三个爱他的女人。经济虽然有他愚蠢、鲁莽、胆怯、卑劣、凶残的一面,也有多情多才的一面。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难解难分。有的人明明那么坏,却有那么多人爱,连如此不堪的陈经济也有三妻之会;有的人明明那么好,却只能孤独终老。正所谓“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

    陈经济和贾宝玉一样,在衣食无忧的环境里,是风花雪月的宠儿。一旦失去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被扔到残酷的社会,秒变百无一用的废柴。他们都只能沦落到冷铺去做更夫。

    爱情是奢侈品,韩爱姐的那四首诗和《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四时即事》以及林黛玉的诸多作品,都有异曲同工之意。只不过韩爱姐写这些时,更多是为拴住经济这张来之不易的饭票。或许在后来与经济阴阳相隔之后,爱姐看到这些诗,才会真正心痛,失去才知珍贵,往事不可追忆。

    韩爱姐执意要跟着春梅和葛翠屏到统制府,名不正言不顺地为经济守节。这除了她对经济确有一定的感情之外,也可能是她厌恶风尘肮脏飘零的生活,希望能够选择一种相对安稳静好的日子。对于春梅和葛翠屏来说,经济已死,多一个韩爱姐不过是多一个陪伴多一双筷子而已。

    王六儿与爱姐分别后,伤心大哭,既是出自对母女相依卖淫、抱团求生的眷恋和指望,也不乏母女亲情流露。这个靠卖淫养家的女人,也有她的真性情,也有内心的沧桑和疮痍。

    继宋惠莲和西门大姐之后,孙雪娥成为书中第三个自缢而亡的女人这些卑微的人却用决绝的方式,捍卫了自己最后的尊严,主动告别了这个混沌而残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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