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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宋挽歌水浒》——行侠仗义的尽头,是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小说第九回“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话说两公人举起水火棍来望林冲脑袋上劈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铁禅杖惊雷似的飞将过来,把这水火棍挡飞到九霄云外。跳出来一个胖大和尚,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智深抡起禅杖正要打那二人,林冲闪开眼,认出时鲁智深,赶紧劝阻:“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二人叙话。原来这一路智深一直暗中跟随保护,几次见两个公人欺负林冲,特别是在酒店用滚热开水烫林冲的脚时,智深待要发作出手,又怕店里客多,动静闹大了。林冲说这两个公人也是被高太尉所逼,让智深放他们一马。

自此,智深跟着护送,两个公人恐惧智深,一路小心恭维。在一家村酒店歇脚吃酒时,两人道:“不敢问拜问师父在那个庙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叫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见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

如此,鲁智深护送了十七八日,眼见近沧州只有七十里路程,一路都有人家,再无僻静处了。智深就此告辞林冲。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鲁智深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恩威并施,一边嘱咐他们善待林冲,一边又抡起禅杖击打松树威慑二人,方道了声“兄弟保重”而去。

董超、薛霸吓呆回过神来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一株树。”林冲道:“这个直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

三人行到晌午,来到一家酒店,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两人半日方得自在。酒家不接待他们,却让他们去投柴世宗后代子孙柴进庄上。那柴大官人家有太祖皇帝敕赐的誓书铁卷,谁敢欺负他?他专一招待天下好汉,特别嘱咐如有流配来的犯人,尽管去投他资助盘费。林冲在京亦听说过柴大官人,便和两个公人商议后去投他。

柴进见了林冲,果然热情相迎,携住林冲的手,同行到庄上,并将林冲引见给他的教师洪教头。洪教头认为林冲不过也是来骗吃骗喝骗盘缠的,因此正眼也不瞧林冲。柴进觉得洪教头无礼拂了他的面子,便撺掇二人比武,并额外拿出一锭二十五两银子作为彩头。林冲揣度确认柴进是有心想要弹压一下洪教头,并想见识一下他这个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真本事后,请求除去枷锁,使出了全身本领洪教头比划了一番。洪教头不敌,羞惭自投庄外去了。

次日,林冲得了赏银,告辞柴进而去。到了沧州牢营,两个公人领了回书。自回东京。林冲甚是入乡随俗,殷勤打点当值差拨、管营银子,不仅免去了一百棍杀威棒的皮肉之苦,还得到了一个早晚烧香扫地的轻松美差。

一日,深冬将近,林冲在营前闲走,忽听背后有人叫他:“林教头,如何却在这里?”

小说第九回,主要讲了鲁智深大闹野猪林和林冲棒打洪教头,并引出了水浒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小旋风柴进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此时的鲁智深再也不是那个三拳打死郑关西的“冲动的魔鬼”,他虽然还是会行侠仗义,可是他也懂得了保护自己。鲁智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林冲的案子,当发现陆谦鬼鬼祟祟地贿赂董超、薛霸后,他就知道林冲的发配之路难逃一劫,于是暗中跟随保护。但他不想再闹出动静暴露自己,他如今能够在繁华的京都挂搭大相国寺看守菜园子,和一群泼皮自在吃酒取乐,这已经比闷在五台山的日子好多了。至少他不想再无端惹是生非了。因此当董薛二人一路欺负林冲时,他也按住不发。又或许林冲绝情休妻以及一路上一味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德性,鲁智深打心眼里越来越看不上,所以他犯不着为这样的人完全豁出自己。当行至野猪林,眼看林冲就要在死在董薛二人手里时,鲁智深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此后,董薛二人套话鲁智深的来历,鲁智深当即揭穿他们的不怀好意。并说“别人怕他,俺不怕他“,这话虽说是带有吹嘘的掩饰,或许也有意无意刺痛了被高俅吓怂了的林冲的那颗自尊敏感的心。

总君千里,终有一别。当把林冲护送到离沧州不到七十里的阳关大道,只要林冲自己不作死,就自然安全了时,鲁智深方告辞而去。这一路护送就是几十天,鲁智深也得回大相国寺守菜园守住自己饭碗。临行,鲁智深为了确保林冲的安全,对两个公人恩威并施,并对林冲慷慨赠银,能够做到这个份上,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了。林冲托鲁智深去张教头那里报平安,除了想让娘子等他,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之外,不知是否也在暗示两个公人,高太尉若要怪罪,一切都可归罪于鲁智深。所以,当鲁智深刚转身而去后,两个公人还没从被威慑之中调整过来时,林冲就迫不及待地把鲁智深出卖了,说他是大相国寺的,并立即恢复了“小人嘴脸”,对两个公人毕恭毕敬,极尽阿谀迎奉。

林冲将棒打洪教头,再次把讨好型人格发挥到了极致。为了赢得柴进的青睐,为自己求得丰厚盘费和得到柴进的关照,林冲在确定柴进是真想看他使出本事和洪教头比划后,他就真的使出了全身本事,打得傲娇的洪教头羞讪离职而去。到了沧州牢营,林冲也很会来事,利用柴进资助赏赐的银两和柴进的“推荐信”,打通上下关系,在牢营里过上了挺自在滋润的日子。林冲为人,将“识时务为俊杰”的处世哲学做到了极致,所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逼上梁山。

成年人的友谊小船太脆弱,鲁智深和林冲的这一别,注定了他们不再是好朋友好兄弟。林冲出场即是巅峰,与鲁智深初见时还是众人敬仰的禁军教头,很快林冲横遭不测,他最懦弱最凉薄最狼狈的一面都被鲁智深看见了,这让彼此心里都起了一种微妙的芥蒂。鲁智深对林冲的搭救和护送之恩,林冲根本就没打算回报,所以他转身就把鲁智深出卖了,企图风险转移,让高俅有什么怨恨都去找鲁智深算账,而不要再盯着他不放了。鲁智深在大相国寺初见被高衙内调戏后惊魂未定的林冲娘子,心里就有好感,甚至还腼腆地说“阿嫂休怪,莫要笑话”,因此鲁智深对林冲娘子后来的遭遇应该是同情的,也有一种像对金翠莲那样的怜香惜玉之情,想必他和林冲分别后,可能去张教头家报过信,打探过林冲娘子的信息。然而当他被高俅追害时,他可能也会料到林冲向两个公人出卖了他。尽管他也知道就算林冲说不说,高俅也能查出鲁智深,何况那个薛霸本也猜到了鲁智深就是大相国寺新来守菜园子的和尚。

林冲和鲁智深都是高智商高情商的“人精”,他们的情义走到尽头是必然的。鲁智深大闹野猪林,这是鲁智深行侠仗义的尽头,也是水浒好汉行侠仗义的天花板,人情苍凉,人性幽微,尽在其中。鲁智深能够仗义到此等地步,已是难能可贵。

而承袭祖荫,坐享荣华富贵的柴进为什么要大张旗鼓高调招纳流配犯人甚至与落草贼寇往来呢?他是人傻钱多败家吗?他就不怕朝廷弄死他吗?其实柴进之所以要这样作,也是形势所迫,王朝已然处于昏暗末世,那张丹书铁卷随时可能就是一张废纸,一块破布。随时可能有人不讲武德不认这个破玩意,后来柴进叔叔的遭遇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与其可能任人宰割,不如整出点动静,赚得个不好惹的名声,让自己成为不容小觑的一方势力,刷刷存在感,提醒所有人,这天下原本是他们柴家的天下,这样,或许反而能够对抗这个欺软怕硬的世道。反正柴进穷得只剩下钱了,那不如让这些钱打打水漂,看看水花,听听响声。他就不信“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这个招牌树不起来。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直到后来的后来,柴进也终于看破世事,消停低调了。

水浒是一部另类男人另类躁动的成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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