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盛产名人的宝地,湘潭一定能排进前三。
有句话叫“湘中灵秀千秋水,天下英雄一郡多”,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比如三国军事家蒋琬、晚清重臣曾国藩、大画家齐白石、一代伟人毛泽东、开国元勋彭德怀……个个都是如雷贯耳,个个都出自湘潭。
其实,除了这些伟人、才子,湘潭历史上也出现了不少杰出的女性,比如这位名叫周诒端的贤女子。
周诒端是谁?可能你会觉得有些陌生,而提到一个人你就明白了,那就是左宗棠。这位晚清栋梁之重臣,被梁启超评价为“五百年以来的第一伟人”。而周诒端就是与左宗棠相濡以沫的发妻。
周诒端与左宗棠
可以说,没有周诒端就没有后来的左宗棠。在左宗棠穷困潦倒、前程未卜的青年时代,正是这位女子的爱与智慧,给予了这条卧龙腾飞的力量。
如果说左宗棠是五百年来第一伟人,那么称周诒端为五百年来第一贤妻,也并不为过。
大人物的丰功伟绩,人们总是津津乐道。而封建社会的女子,哪怕德才兼备、胸怀大志,唯一的工作也只是相夫教子。周诒端则在有限的空间里,以自己的方式成就了一番“伟业”。
左宗棠雕像
1812年,湖南湘潭县隐山的桂在堂,诞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婴,她就是本文主人公周诒端。
周家称得上是显贵之家,祖上做过户部侍郎、礼部左侍郎等高官。周诒端的母亲王慈云,则是湖南有名的女诗人,思想开明、才华横溢。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熏染下,周诒端出落成一个美丽端庄、知书达理的少女。
周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这在封建社会是一大憾事。而对周诒端来说,这也许是一件幸事,父母将她当男孩教育,并不急着让她嫁人。她便在这书香门第里,汲取着诗书的营养,培养着高洁的志向。
就这样经历了花季、雨季,年近二十岁她却依然没有出阁。然而,她挑剔的绝对不是家世,也不仅仅是相貌和才华,她知道自己要的不是这些。
周诒端
1831年,她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据说,那段时间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一条小黄龙,盘到了桂在堂的伞柱上。结果第二天家丁开门时,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为了躲避恶犬趴在伞柱上,这个青年就是左宗棠。
还有一种说法:王慈云为女儿设擂比诗招亲,左宗棠受朋友怂恿应擂。
王慈云出上联“鸿是江边鸟”,左宗棠完成绝对“蚕为天下虫”。几个回合下来,王慈云开始欣赏这个虎头虎脑、才思敏捷的青年,而在一旁暗暗观战的周诒端,也已经芳心暗许。
这两种说法,其实都有杜撰的成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时的左宗棠,是一个贫困潦倒、前途渺茫的青年。
左宗棠与周诒端同岁,出生在湖南省湘阴县。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穷秀才。不过,他天资聪颖,志向高远,还十分上进。
15岁时,他参加长沙府试,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然而,当他踌躇满志准备继续考试,却在三年时间里相继失去父母。
按照古代的规定,父亲或母亲去世,儿子必须守孝,不准参加任何考试。
就这样,几年的时间过去,左宗棠不仅失去双亲,也蹉跎了岁月。待到他二十岁时,终于有了考试资格,却已身无分文、一贫如洗,连生存都成了难题。
所以说论家世、论相貌,他似乎都无法高攀周家。
可王慈云却在这青年的眉宇间,看到了非凡的气度。周诒端也为他的才华和勇气而倾心。
于是在1832年,周诒端嫁给了左宗棠,开始了一段美好姻缘。
因周家没有男孩,又因左宗棠贫苦无依,王慈云干脆招左宗棠入赘,像对待儿子一样对待他。就这样,左宗棠成了“倒插门”女婿,在周家一住就是13年。
可正是桂在堂的13年,让一条潜隐的卧龙养精蓄锐,助力了后来的一飞冲天。
而发妻周诒端的爱情、美德与智慧,给了左宗棠一个完美的精神家园。
左宗棠
周诒端是一个多情且痴情的女子。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爱是一种信仰”。周诒端将对丈夫的爱,当成了一种信仰。她相信丈夫的才华,即使他多年一事无成,也依然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新婚第二年,为了资助丈夫考试,她拿出了积攒的一百多两银子。
没想到,左宗棠得知大姐贫困亟需银两,竟将银子悉数相赠。周诒端没有埋怨,反而暗自欣赏他的仗义,又从亲戚那里筹借了银两,送丈夫进京赶考。
左宗棠进京期间,周诒端日夜思念。她听说丈夫生病了,竟急得也病倒了,以至于落下了肝气上犯的病根。
左宗棠终于从北京回来了,结果却是——落榜了。周诒端丝毫没有责备,还想尽办法宽慰、鼓励。
左宗棠书法
让左宗棠难过的,不仅是考试落榜,还有入赘周家的不安。他总能听到些风言风语,一些村邻甚至恶意讽刺他:“桂在堂,讨个郎,吃掉一仓谷,睡烂一张床。”意思是他好吃懒做,一事无成。
堂堂男儿听到这些话,内心自然无比煎熬,他甚至也说“余居妇家,耻不能自食”。
周诒端对丈夫的痛苦感同身受。为了能给丈夫归属感,结婚两年后,她便向母亲申请,与丈夫搬到了简陋的西屋,这才终于让左宗棠有了家的感觉。
左宗棠在继续准备考试的同时,还受邀去渌江书院教书。为了减轻丈夫相思之苦、奔波之累,周诒端亲自绣了一个枕套,图案是渔村夕照,还有一首七绝:“小网轻舠系绿烟,潇湘暮景个中传。君如乡梦依稀候,应喜家山在眼前。”
这一针一线,都饱含着良苦用心,和对丈夫的体贴关怀。后来,丈夫无论是去醴陵渌江书院,还是进京赶考,都会带上这个枕套。那带着妻子温度的枕套,成了慰藉他孤独的“安眠剂”。
左宗棠的求仕之路一波三折,除了第一次考试失败外,他后来在1835年、1837年两次进京会试,也都铩羽而归。
前两次失败已让他心灰意冷,第三次落榜似乎让他破罐子破摔。他给妻子的信中道出心底的失望:“榜发,又落孙山。从此款段出都,不复再踏软红,与群儿争道旁苦李矣!”
左宗棠决心归隐田园,把酒话桑麻。而周诒端仍然相信,丈夫只是暂时受挫,她仍相信他的远大抱负,因此作诗鼓励:
“轩轩眉宇孤霞举,矫矫精神海鹤翔。蠖屈几曾舒素志,凤呜应欲起朝阳。清时俊贤无遗逸,此日溪山好退藏。树艺养蚕皆远略,由来王道本农桑。”
周诒端也是一个有大智慧的女子。
她既然相信丈夫的才华与抱负,就不会逼迫丈夫去做这做那,她了解丈夫的脾气,因此作诗宽慰:“书生报国心常在,未应渔樵了此生”。
事实上,左宗棠也并非真的绝望。他曾在西屋写下对联:“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
只不过,他在求学奔忙的同时,也发现了八股求仕的无聊。与其浪费时间钻研八股,还不如研究一下农事、时务,做一做学问。
此后几年,他终于安定下来,与周诒端开始了一段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一起读书、作诗,侍弄农作物,有聊不完的话题。而周诒端的才学,仍常常让他惊讶。
他曾回忆:“常时敛衽危坐,读经史,香炉茗椀,意度悠然。每与谈史,遇有未审,夫人随取架上某函某卷视余,十得八九。”
妻子的支持与鼓励,让他能放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不仅与妻子一起钻研农事,还痴迷上了绘制地图。他将纸上打出方格,假定每格纵横为一百里,详细标示了各地出产的农作物,并将古代一些有变化的地方,一一注释出来。
此时,周诒端成了左宗棠最好的助手。在他专心绘制地图时,周诒端不仅端茶、研墨,还帮他完成了影绘等关键环节。
这对伉俪亲密合作,完美地完成了工作。左宗棠给二哥写信时,都禁不住夸赞夫人:“每一稿成,则弟妇为影绘之。遇有未审,则共取架上书翻查之,十得八九,其助我殊不浅也。”
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正是这段美好的田园时光,给左宗棠后来的成功埋下了伏笔:他后来在陕甘、新疆带兵,所有的军粮都在当地解决,这就是他那段时间的积累;而他对地理的熟稔,也为他后来收复新疆和战后治理西北地区,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而这背后,少不了周诒端的智慧与陪伴。
周诒端也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女性。
她对丈夫的关爱、包容,体现了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
左宗棠
女人的爱情都是自私的,然而周诒端却痴情而无私。在他们结婚几年后,她连生了三个女儿,本就柔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不堪。
然而,她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丈夫的未来。她知道丈夫已因入赘而不安,而如果没有一个儿子,他又要承担“无后”的指责。
于是,她竟做了个决定:让丈夫纳丫鬟张茹为妾。左宗棠几次毅然推辞,周诒端则让母亲来劝说。在几次苦劝之下,左宗棠勉强答应了夫人的决定。多年后,张茹果然生下了一个儿子,延续了左家的香火。
现在看来,一个女人这样做,真是有些不可思议。然而,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这却是一个贤良女人,为丈夫所做的伟大抉择。
左宗棠
十几年的“入赘”生涯,没有消磨掉男儿的意气,这是周诒端以爱、智慧与美德呵护的结果。
多年后,左宗棠这条蛰伏已久的龙,终于有机会一飞冲天,直上青云了。
1852年,太平天国围攻长沙,左宗棠受人举荐出山,从此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政治生涯。平定太平天国运动后,他又改革除弊,推行洋务,平定捻军,收复新疆,成为大清国的栋梁。
在这些辉煌业绩的背后,无不隐藏着贤内助周诒端的点点滴滴。
然而,助推了左宗棠的华丽腾飞,周诒端却没能陪伴他到最后。
1870年,58岁的她因病在长沙去世,而此时左宗棠正在陕甘平定捻军,没能见到爱妻最后一面。
桂在堂遗迹
贤妻病逝的噩耗,让英雄垂泪,肝肠寸断。左宗棠在墓志铭中,倾诉了巨大的悲伤:“珍禽双飞失其俪,绕树悲鸣凄以厉”。
相信在周诒端死去的日子里,左宗棠一定会在梦中,回忆那段琴瑟和谐的田园时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1885年,一代名臣左宗棠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完成了事业的伟大宏愿,终于可以与夫人团聚了……
如今,在湖南湘阴能找到他的故居,在北京也能寻到他的旧所。然而湖南湘潭的桂在堂,却应是他一生最牵挂的地方,因为那儿有他的毕生所爱。
湘潭的美丽风光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