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周 | 人生海海

这周读的是麦家的《人生海海》。

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和第四十三周 |《 皮囊 》是有点像的。可能因为都发生在“故乡”，可能因为每个角色都让我觉得十分立体和逼真，可能都让我忍不住为他人的故事流泪，可能这些故事虽然苦涩却给人些许莫名的温暖。

壹

书先是以“我”，一个十岁小孩的视角，围绕着一个传奇人物——一个军医、特务，一个当过国民党的上校、上过朝鲜战场、救过共产党的领导的人展开。

上校是全村最稀罕古怪的人，他的过去就像一本读不完且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书，“我”有多好奇，我就有多好奇。听了前半段故事，想着上校该是一个拥有主角光环的大人物，但随着故事的走向，他却落得狼狈不堪，甚至在晚年智力退化成一个七岁小孩。

书的行文风格刻意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我”还小的时候，带着些许稚嫩调皮，连带大人们粗鄙的话，都一一转述着，后面则是以“我”偷渡出国几经波折后所幸出人头地的一个成年人的口吻进行描述，变得文明稳重了起来。

贰

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农村、文革时期。当时要命的不仅是红卫兵、批斗、欲加之罪，更要命的是面子、流言。上校是如此，《人生海海》里的“爷爷”更是如此，“爷爷”最害怕的就是别人的眼光，自己活成什么样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在别人眼里活成什么样。

有人在胡说，有人知道有人在胡说，但就是不嫌事大，大家一起胡说，也不能特别指摘是我在胡说，怕是看着别人不幸，就感觉自己也就没那么不幸了。

书里有一个作恶多端、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小瞎子”，这一点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已经不能说话靠着别人的怜悯过活，受了恩惠也不肯向善，还要诬陷别人以求自我满足。

而尊严、要清白，声名在外不能臭……这样的心理包袱是那代人甚至延续至今所普遍存在的。面子啊，比天还大，大到他们愿意以死来证清白。

但洗涮罪名、还之清白这回事，多少明摆的事实告诉我们，再怎么洗也洗不掉恶人嘴里的污秽。更无奈的事实是，清白这件事儿，外人也不在乎，热闹看罢就散了。

上校非为了维持体面把所有的体面都搭进去了，何苦呢？这一点突然让我觉得看到孔乙己的影子，自欺欺人，也同为时代的牺牲者。

有的人在苦难中能熬出头，有的人却熬成一碗无骨浓汤，怎么评价呢？总是有营养的，就是一点点自我都看不见了。

上校的一生经历坎坷，而最沉重的打击其实是他的自尊，他把高贵看得太重了，敌人抓住这点要害，百发百中，屡试不爽。僵持着僵持着就被生活熬成了虚无，所以最后他虽然活着，却选择逃避一切，智力退化成一个七岁的小孩。

叁

欧亨利的《麦琪的礼物》里有这么一句话：人世间所谓的生活是由哭泣、抽噎、破涕为笑组合而成的。

在看《人生海海》的过程中真没让我少流泪，总觉得里面的日子都好苦好无助，好人盼着正轨却走不上正轨，孤独啊孤独，明明能有陪伴，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被剥夺。而坏人明明有安稳的日子，却偏要找麻烦，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支离破碎。

要说破涕为笑，或许结局，“上校”还有人死心塌地地照顾、“耻辱”的纹身被改成一幅画、“我”的出人头地，权当慰藉罢，也算是让坏故事翻篇了，告诫自己不要在漩涡里唏嘘不已。

毕竟呀，人生海海，欢喜就好。

肆

只怪我太依赖好结局了，非想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团圆，久病患者恢复健康，被冤枉的无辜者洗刷罪名，好人一生平安。所以看完这本书忍不住有些失落。

可是在动乱的年代，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拥有好结局，所以我也不能轻易评判。不过看完了书，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外婆每每谈起过去的故事，未语泪先流。

太苦了太苦了，苦了一辈子了，好了好了，却没有了过去的朝气，算了算了，在庭院坐看云卷云舒，这一辈子也算是够了，也不是非要讲究什么熬出头的。

人生海海，欢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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