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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跟着《红楼梦》中人过夏天

一部红楼梦,洋洋百万字,塑造了诸多人物形象不说,也将古代大家庭春夏秋冬饮食起居的琐事写得详细殆尽。《红楼梦》因此被称为“中国封建时代的百科全书”。

盛夏酷暑,天气炎热,热浪滚滚,心情烦躁,坐立不安是常态,是为苦夏;现代人有冰箱空调,《红楼梦》里的古代人怎么样消暑避夏呢?天气炎热,也正是需防暑养生的时候。且看《红楼梦》中人在炎炎夏日里怎样消暑避夏,饮食养生。

一、午歇

翻开《红楼梦》,曹公用了5回篇目来写夏天,先且看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怎样写夏天:

谁知目今盛暑之时,又当早饭已过,各处主仆人等多半都因日长神倦。宝玉背着手,到一处,一处鸦雀无闻。从贾母这里出来,往西走了穿堂,便是凤姐的院落。到他们院门前, 只见院门掩着。知道凤姐素日的规矩,每到天热,午间要歇一个时辰的,进去不便,遂进角门,来到王夫人上房内。只见几个丫头子手里拿着针线,却打盹儿呢。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恍。

宝玉调戏金钏不成,反被母亲责骂,只好:

且说那宝玉见王夫人醒来,自己没趣,忙进大观园来。只见赤日当空,树阴合地,满耳蝉声,静无人语……

“赤日当空,树阴合地,满耳蝉声,静无人语”十六个字就具体形象地写出了烈日炎炎的盛夏景象,在这“日长神倦”的盛夏,贾府里的主仆都停止劳作,管家的少奶奶凤姐更是会每天午歇一个时辰。

中医认为,午时是人体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候,午间小憩使得阳气内敛,有助于调节阴阳平衡。午睡不但能够消除疲劳,恢复精力,而且可以改善脑部供血系统的功能,增强机体防疫能力。王熙凤操持家务,劳心劳力,中午补一觉是很有必要的。

二、不贪凉

第36回,王夫人用提高袭人月例银子的方式,将袭人定给宝玉做妾,宝钗来怡红院,实则是给袭人道喜:

宝钗独自行来,顺路进了怡红院,意欲寻宝玉谈讲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来,鸦雀无闻,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宝钗便顺着游廊来至房中,只见外间床上横三竖四,都是丫头们睡觉。转过十锦格子,来至宝玉的房内。宝玉在床上睡着了,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做针线……宝钗走近前来,悄悄的笑道:……说着,一面又瞧他手里的针线,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宝钗道:“嗳哟,好鲜亮活计!这是谁的,也值的费这么大工夫?'袭人向床上努嘴儿。宝钗笑道:“这么大了,还带这个?'袭人笑道:“他原是不带,所以特特的做的好了,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也就不怕了。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还没看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呢。”

又有:

晚间回来,已带了几分酒,踉跄来至自己院内,只见院中早把乘凉枕榻设下,榻上有个人睡着。宝玉只当是袭人,一面在榻沿上坐下,一面推他……晴雯道:“怪热的,拉拉扯扯作什么!叫人来看见象什么!我这身子也不配坐在这里。”宝玉笑道:“你既知道不配,为什么睡着呢?'晴雯没的话,嗤的又笑了,说:“你不来便使得,你来了就不配了。起来,让我洗澡去。袭人麝月都洗了澡。我叫了他们来。”宝玉笑道:“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我倒舀一盆水来,你洗洗脸通通头。才刚鸳鸯送了好些果子来,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叫他们打发你吃。”宝玉笑道:“既这么着,你也不许洗去,只洗洗手来拿果子来吃罢。”

这两段都是宝玉的夏季养生,当然都是丫鬟们帮他打理的:第一是晚上不会贪图凉快光着身子睡觉,总要带一个肚兜,护住腰腹部,以免受凉;这跟我们现代人一到夏天,就脱得只剩下裤衩的消暑方式大相径庭。现代人一到夏天,就爱吃冰激凌,雪糕,冰水来降温,《红楼梦》里贾家当时虽然没有冰箱,但是冰块是足够的,但宝玉吃的水果,不是拿冰镇的,反而是湃在取来的井水里,只取井水的凉意来降温。这两样都说明,在夏季不宜过于贪凉。

三、饮食养生

夏天暑热入侵,也是“脾胃情绪”高发期:食欲不振、恶心、呕吐、消化不良。

古时候夏至这天,江南一带要将小孩子吊起来像小猪一样称一下斤两,因为夏至后,气温逐渐升高,人容易上火,胃口变差,不思饮食,孩子就会不爱吃饭,大人怕小孩子长不好,事先称一称体重,心里有数。

从夏至开始,阳极阴生,阴气居于内,所以,饮食要以清泄暑热、增进食欲为目的,因此要多吃苦味食物,宜清补。在强调饮食清补的同时,勿过咸、过甜,宜多吃具有祛暑益气、生津止渴、清淡开胃又有营养的食物。

《红楼梦》里就写了下面这么几则夏季的饮食养生:

第29回中,宝黛因张道士提亲一事拌嘴,时值炎夏,黛玉体弱怯热,又因和宝玉拌嘴,气得脸红耳涨,把喝下的香薷饮全吐出来了。原文:

袭人见他脸都气黄了,眼眉都变了,从来没气的这样,便拉着他的手,笑道“你同妹妹拌嘴,不犯着砸他,倘或砸坏了,叫他心里脸上怎么过的去?'林黛玉一行哭着,一行听了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来, 可见宝玉连袭人不如,越发伤心大哭起来.心里一烦恼, 方才吃的香薷饮解暑汤便承受不住,'哇'的一声都吐了出来.紫鹃忙上来用手帕子接住,登时一口一口的把一块手帕子吐湿。

香薷饮,一名“香薷散”,载于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药仅三味,为香薷、扁豆、厚朴,因香薷为主药,故名“香薷饮”。香薷是中药,性微温,味辛,入肺、胃经,它能发汗解表,祛暑化湿,温胃调中,主治暑月感寒夹湿,是在夏日感寒饮冷的体虚脾弱人士调理脾胃,消弭暑气的佳品。香薷有《本草纲目》云“世医治暑病,以香薷为首药”。

宗奭曰:'香薷生山野间,荆湖(湖北、湖南)南北,二川皆有之,汴洛作圃种之,暑月亦作疏菜。'可见香薷作为一种野生草本植物,分布较广,且其清热解暑,调理脾胃的功效广为人知,是当时解暑佳品。

厚朴除湿邪通滞气,《神农本草经》说:厚朴,芳香化湿中药,主治食积气滞;腹胀便秘;湿阻中焦,脘痞吐泻;痰壅气逆;胸满喘咳。而扁豆健脾和中,这三味药都较温和,正适合体弱者服用。

夏季的外感疾病往往称为“暑”,受寒者为“阴暑”,受热者为“阳暑”。香薷饮对应的病症是阴暑,由此可知,黛玉中暑是受寒而致。黛玉体质本就阴盛阳虚,极易受寒,想来白日清虚观中张道士与宝玉说亲,引起黛玉心绪的变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再加上天热不留神,致使湿寒侵体。

现代人夏日常在空调房中,容易患感冒,多半世先受暑湿,又感寒邪,引发鼻塞、头昏、耳鸣、乏力等症状,可服用香薷饮治疗。值得注意的是,香薷饮服后易呕吐,需冷服才能防止,因此曹雪芹写黛玉服药后因烦恼呕吐的状况是非常真实的。

将香薷晒干后,入药,泡茶皆可。据《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记载,香薷饮的做法如下:

【香薷饮】

原料:香薷10克 厚朴5克 白扁豆5克(或加白糖适量)

制作:将香薷、厚朴剪碎,白扁豆炒黄捣碎,放入保温杯中,以沸水冲泡,盖严温浸1小时。

用法:代茶频饮。

酷暑难耐,人的心情也跟着烦躁。《周易》理论认为:夏属火,对应五脏之心。因此,夏至后重在养心。夏日炎炎,往往让人心烦意乱,而烦则更热,可影响人体的功能活动,从而产生许多精神方面的不良影响。

第27到32回,各种人物之间冲突不断,宝玉一直在惹事。宝黛之间,葬花前后的矛盾、端阳节礼的矛盾,还有打醮因说亲产生的矛盾,是宝黛冲突中最集中的一段。后来言语上唐突宝钗、打了水晶盘子训晴雯、急着躲雨误踢袭人、调戏金钏导致金钏跳井,接连不断的是非,最后非要让他父亲贾政暴打一顿才了事。

宝玉被父亲打后,袭人去见王夫人,有这么一段:

王夫人又问:“吃了什么没有?'

袭人道:“老太太给的一碗汤,喝了两口,只嚷干喝,要吃酸梅汤。我想着酸梅是个收敛的东西,才刚捱了打,又不许叫喊,自然急的那热毒热血未免不存在心里,倘或吃下这个去激在心里,再弄出大病来,可怎么样呢。因此我劝了半天才没吃,只拿那糖腌的玫瑰卤子和了吃,吃了半碗,又嫌吃絮了,不香甜。'

贾宝玉被打得奄奄一息,却想着要喝酸梅汤。酸梅汤是中国民间传统的清凉饮料,在炎炎夏日里喝一杯冰镇酸梅汤,能生津止渴,消暑气。这道红楼酸梅汤是如何制作的?

【酸梅汤】

原料:乌梅100克,山楂100克,甘草10克,糖桂花5克,冰糖适量。

做法是:首先,在盆中加入一大勺清水,把乌梅、山楂还有甘草放入清水中浸泡30分钟,然后在沙锅中加入1000克的清水,把泡好的乌梅、山楂和甘草一起放入沙锅中,用大火烧开,再改用小火煮30分钟,接下来往锅中加入适量冰糖,盖上锅盖,煮10分钟左右,等开锅以后,用勺搅拌几下,就可以盛入小碗里了。最后再加入一小勺糖桂花,搅拌均匀,这道可口的酸梅汤就做好了。

乌梅虽然吃着酸,但是到了体内以后,它却可以将体液调整到偏碱性。一种食物是碱性还是酸性,并不是由它的味道所决定的,比如柑橘、葡萄、柠檬,这类吃起来很酸的水果,却都属于碱性食品。

另外,乌梅中含粗纤维比较多,可促使机体把一些代谢产物排出体外,可以排毒养颜;乌梅还有抗过敏的作用,对皮肤过敏引起的一些小痘小斑有很好的防治作用。酸梅汤物美价廉,酸酸甜甜,是消暑佳品。

除了酸梅汤外,《红楼梦》里还用砂仁消暑,第64回中,写了贾蓉和尤二姐调情的片段:

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

自唐以来,历代本草对砂仁的功能、主治都有记载。砂仁可以药用,也是调胃、养胃、助消化的保健食物,用来煲汤、炖肉、煮粥,甚至当零食吃。砂仁有以下几种吃法:

【砂仁鲫鱼羹】

制作:砂仁15克,鲫鱼500克。鲫鱼加水煮沸,放入砂仁、生姜、盐等煮半小时即可食用。

功效:砂仁可以健胃止吐,鲫鱼能补脾开胃。

【砂仁蒸排骨】

制作:将5、6粒干砂仁碾成碎末,均匀地洒在腌好的排骨上,然后放在蒸锅里蒸半小时即可。

功效:砂仁和肉食配合,有温暖脾胃、补气养血的作用。

【砂仁粥】

制作:大米50~75克淘洗干净,加水适量煮粥,将熟时调入2~3克砂仁末,稍煮即可。

功效:健脾胃,助消化,适用于夏天的食欲不振、消化不良。

《红楼梦》第35回中还提到一种汤类——荷叶羮,荷叶色青绿、气芬芳,是传统药膳中常选用的原料,有清暑利湿、升发清阳、凉血止血等功效,也是适合夏天的一种养生饮品。

由《红楼梦》观之,夏季宜休养阳气,不宜过于贪凉,重除暑湿寒邪,勿使气血郁积。中正平和,既是处事之道,也是养生要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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