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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爷说:有钱就该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千万别做好事!

光绪24年,大清就快完蛋了。维新运动只搞了一百天,“戊戌六君子”就被砍了脑袋,谭嗣同的血还没干。

 

北京的裕泰茶馆里,依旧人声鼎沸,遛鸟的、斗蛐蛐的、下棋的、卖古玩的…人们见面行老礼儿,口里说着“来了您”,仿佛还是太平盛世一般。




茶馆里,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和饭菜。玩鸟的走累了,来这里歇歇脚;调解事端的,到这里喝碗茶,吃碗烂肉面,事情就谈妥了...


更多的人有事没事就爱上这儿坐,还有一个原因:能听到最荒唐的新闻。比如,这些天刷爆朋友圈的是,江西有个县太爷,让洋人给打死了。

 

每当大家伙侃得唾沫横飞、忘情尽兴之时,茶馆老板就会跳出来叮嘱一句:莫谈国事!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乌鸦今天要聊的是一部老电影:《茶馆》。


别看它是35年前的电影,但一点都不老土,一点都不落伍,时至今日,它仍然被很多网友戏称为:清朝有嘻哈。



这一年,王利发20多岁。由于父亲死得早,年纪轻轻的他,不得不撑起祖传家业,当上了裕泰茶馆的掌柜。


茶馆的客人,有慈禧老佛爷的太监、洋大人的走狗、打手、特务,也有贫农、乞丐...为了对付这五花八门的客人,王掌柜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学:在街面上混饭吃,人缘顶要紧。


从大清到民国,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王掌柜在这间小小的茶馆里,目睹人间的悲欢离合,尝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这哪里是一间茶馆,分明是一个微缩的中国。


年富力强的王利发,经营着老掌柜留下的裕泰茶馆


壹丨刘麻子


茶馆的常客刘麻子,是个地痞流氓,干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靠这丧尽天良的买卖,他抽洋鼻烟、戴洋表、穿洋衫,混得人模狗样。



这一天,他在茶馆里又做了一笔买卖。京郊农民康六,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迫不得已要卖掉十五岁的女儿。

 

刘麻子开价10两银子。他对康六说:现在这行情,五斤白面就换个孩子!



康六红着眼睛,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刘麻子不耐烦了:你说干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


康六更没想到的是,刘麻子把他的女儿,卖给了宫里的庞太监。康六说: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这孩子啊?


可刘麻子却标榜自己做了件好事,他说这是女孩的造化,嫁过去后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



买卖毫无悬念地做成了,刘麻子从庞太监那里拿了200两银子。




贰丨唐铁嘴


唐铁嘴,是个看相为生的江湖骗子。是茶馆的常客,只是从来不给茶钱。



他每次都踏拉着鞋,穿着脏兮兮的长布衫,耳上夹着小纸片,死乞白赖地讨茶喝。


王掌柜不待见地说:你要是不戒了大烟,就永远交不了好运!



到了民国,唐铁嘴交上好运了。那是军阀混战北京城的时候,人人自危,唐铁嘴说:我感谢这个年月!年头越乱,我的生意越好!这年月,谁活着谁死都碰运气,怎能不多算算命、相相面呢?



他倒是不抽大烟了,改抽白面了,得意洋洋地说:大英帝国的烟、日本国的白面儿,两大强国侍候着我一个人,我这福气还小吗?



叁丨吴祥子、宋恩子


他们穿一样的制服,走路、转身、坐下,步调永远一致。他们是大清朝的密探,专门潜伏在茶馆里,监听民间的一举一动。


有一天,常四爷说了一句“大清国要完”,被他们认定为谭嗣同的余党,抓进了监狱。



你以为他们是大清朝的忠臣?不不不,一到民国,他们摇身一变,又成为中华民国的“同志”。


他们说:有皇上的时候,我们给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给袁大总统效力。



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裕泰茶馆,王掌柜不堪骚扰,他们干脆“献计献策”:来个包月,每月一号,你把那点意思送到,你省事,我们也省事!

 

王掌柜问:“那点意思”是多少?


他们答道:您是聪明人,还能把“那点意思”闹成“不好意思”吗?



刘麻子、唐铁嘴、吴祥子、宋恩子...这样的人,就在我们身边,就是那种“吃得开”“混得转”的那种人。


无论是哪朝哪代,无论是皇帝还是总统,他们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活得有声有色。



肆丨那些良民们


茶馆里出入的,更多的还是各行各业、心地善良的小老百姓。

 

耿直的常四爷,因一句“大清要完”,而入狱一年...后来做了农民,五更起弄一挑子青菜卖。干了一辈子,一事无成,70多岁了,只能靠卖花生米维生。



资本家秦二爷,主张实业救国,凭着一颗报国之心,变卖祖业,创办工厂,惨淡经营了几十年。最后,工厂被国民党政府当“敌产”没收,机器被当成废铜烂铁变卖,他只捡到了几个小零件。


半生心血化为乌有,他心酸的说:有钱呐,就该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千万别做好事!



茶馆掌柜王利发,他是老实人,窝囊了一辈子。不敢跟人较劲,对谁都笑脸相迎。乱世中,他不过想俯首当一个“顺民”,为的是祖业能传下去,孩子们冻不着饿不着。


到头来,自己的孙女想吃碗面都吃不上,茶馆还被收去改建成了新式妓院。



那是怎样一个群魔乱舞的时代啊!物价飞涨、人口贩卖、官办妓院、殴打进步学生,算命的成了天师,就连太监的侄媳也变成皇后娘娘…

 

看了大半辈子,王掌柜总算是想明白了:我变尽了方法,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我可没过缺德的事…那些狗男女都活得有滋有味的,单不许我吃窝窝头,谁出的主意?



故事的尾声,王利发、秦仲义、常四爷三人按照北京出殡的风俗,撒纸钱来祭奠自己。他们围着桌子撒呀,喊呀,那凄凉的呼喊声在空中久久回荡…



王掌柜拿起腰带,步入内室,仰望屋顶,最终,他选择了悬梁自尽。



老舍的《茶馆》发表于1957年,1982年被拍成电影。故事描述了清朝末年、中华民国、解放前夕三个时代,老北京城里人们的生活。


这部35年前的经典,豆瓣9.2分,深刻的内涵、精炼的对白、出神入化的演技...无论哪一项,都能吊打如今绝大多数的国产电影。



电影中有大量“金句”:

 

常四爷:这大清国是要完啊!(原来网络热词“药丸”是打这儿来的)

刘麻子:要不怎么说,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北京城里呢!(莫名同意)

小二德子:打一个学生,五毛钱现大洋。(那时候就有五毛了)

常四爷:我爱咱们的国呀,可谁爱我呀?



电影中还有几段数来宝,嬉笑怒骂间,说尽了中国的多灾多难,被网友戏称为:清朝有嘻哈,近现代freestyle。



老舍说:我不熟悉政治舞台上的高官大人…也不十分懂政治。我只认识一些小人物,这些人经常下茶馆。我要是把他们集合到一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的变迁反映社会的变迁…



老舍亲身经历了那个动荡时代,亲眼目睹了北京城里艰辛的贫民如何挣扎着活下去,他的作品是为老百姓代言。


因此,曾被北京市政府授予:人民艺术家。



1966年8月,老舍被挂上了“走资派”“牛鬼蛇神”“反动文人”的牌子,押至国子监街文庙大院。在大成门前的空地上,围着燃烧的戏服跳“牛鬼蛇神舞”...


8月24日凌晨,被红卫兵打得遍体鳞伤的老舍,独自来到太平湖公园,在湖边坐了整整一天,几乎没动过,最后投水自尽。



老舍先生曾在一篇散文中写道:想写一本戏,名曰最悲的悲剧,里面充满了无耻的笑声。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这只言片语,仿佛是他向世人倾诉自己的无奈与悲愤。



这部《茶馆》,虽然只有三幕戏,写的也是一个世纪前的旧事,但即便是今天看来,却一点也不陌生。

 

1968年,老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且获投票第一,但由于老舍已不在人世,此次诺奖颁予了川端康成。

 

老舍先生的墓碑上刻着: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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