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开始构思《悲惨世界》,是在1828年。直至1845年动笔,1861年才正式完稿。
构思17年,写作16年。这部历时三十余年完成的作品,在世界文学的分量不言而喻。
电影、剧集、音乐剧,一切你能想到的艺术形式,仍在围绕着它不断更新。
或许你会问这部跨越了158年的作品,为何能如此生生不息?
这一切,要从一个名叫冉·阿让的人开始说起。
从深渊爬出来的自我救赎者
冉·阿让一个失业的工人,生活在贫穷的底层。
因为偷了一块面包给饥饿的外甥,他被捕入狱,被判5年刑期的冉·阿企图越狱,又被延长了服刑时间。
就这样,因为一块面包,冉阿让在监狱当了整整19年的苦役犯。
服刑期满的冉·阿让本以为能获得自由,谁知监狱长沙威却判他终身假释,需要拿着假释黄条,每周签到,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有前科的人。
没有人愿意接纳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家伙,辱骂与唾弃充满在他的周围,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好敲响了主教的家门。
主教甚至不在意他是谁、从何而来,便善意地接纳了他。
可这样的包容并没有彻底消解他19年来的苦役之痛,于是趁着夜色,冉·阿让偷走了主教家里的银餐具。
冉·阿让没能顺利出逃,警察把他抓回了主教家。一旦被定罪他将永世不得翻身。
而出乎意料的是,主教非但没有指控冉·阿让的偷盗,还声称这是送予他的礼物,并拿出一对银烛台说冉·阿让忘了拿。
从此,冉·阿让的救赎之路,就此开始。
这不过是《悲惨世界》序幕的拉开,却足以见得雨果的功力所在。
一而再再而三不被命运眷顾的冉·阿让,在雨果的笔下尽是绝望。
一块面包所引发的19年劳役,是社会的责任?还是司法的问题?雨果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只是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几经社会蹂躏的人物形象。
就像嘉宾史航在二现场所说,这个世界就像打地鼠一样,就把他一次次打到窟窿里去,所以他出来必须是青面獠牙。
所以当我们面对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之时,我们很难对这样一位举步维艰的罪犯再施加更多的批判。
哪怕冉·阿让偷了盗、越了狱、骗了人,但因为主教的存在,就说明雨果尝试用自己的笔触施予冉·阿让世间为数不多的善意。
人情与法理之间,雨果用人情的力量为给冉·阿让开了一扇门。
于是下定决心重新开始的冉·阿让,撕毁了假释凭证,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按在砧板上的人性拷问
隐藏自己假释罪犯身份的冉·阿让,成为了蒙特勒伊的市长,还成功经营了一家珠宝工厂。
抛去前史,更名为马德兰。
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没人能再记得起那位名叫冉·阿让的罪犯。
谁知,不久冉·阿让所管辖的市区来了一位新的督查,正是当年判他重罪的监狱长沙威。
冉·阿让一眼就认出了沙威,而沙威并没有察觉冉·阿让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他眼熟……
直到一次暴雨天,冉·阿让为了救压在车轮底下的老车夫,只身抗起了车子。
那一瞬间的力量,让沙威想起了曾经那位结实的苦役犯冉·阿让来。
这位忠于法律与制度的督查沙威,不可能轻易放掉这样的线索,更何况,这可是他追捕了八年的重刑逃犯。
于是他偷偷将冉·阿让的行径举报给了巴黎总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冉·阿让绝对要完蛋的时候,雨果给了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总局回复沙威,那位名叫冉·阿让的逃犯已经被逮捕。
得知消息的沙威,坦诚地来到身为市长的冉·阿让面前,向他请罪。
冉·阿让没有给沙威定罪,而是来到十字架旁边,反复问着自己:
我到底是谁?
是隐姓埋名的逃犯、是受人爱戴的市长、还是首饰工厂的老板?
我到底该如何选择?
是若无其事继续生活?还是站出来宣告自己的真实身份?
对于自我身份认知的矛盾,不断盘踞在冉·阿让心中。
冉·阿让的疑惑,或许根本不在其他人的思考范畴。
毕竟自己躲过了重重关卡,明明闯过了一关又一关,何苦自告奋勇跑回去受苦。
可雨果,偏偏就要把人性按在砧板上,让你重新思考生存与原则的选择。
或许你会问,冉·阿让明明成为了一名体恤穷人的市长与企业家,拿他的命去换一个替死鬼的命,根本不值得。
对此,许子东做出了非常精准的解读。他说,
康德谈法国启蒙运动的时候说过,世界上人跟人就是不平等的,他们在智力、财产,各方面都差异巨大,但这种不平等不能成为一个人决定一个人命运的理由。
即便身为市长的冉·阿让始终行善,与那位顶罪羊的社会价值完全不对等,但当人命与人命放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却又是平等的。
这让人想起《蝙蝠侠:黑暗骑士》里的炸船桥段。
一条船上是监狱罪犯,另一条船上是普通市民。
两条船上都有炸弹,但引爆的按钮却在对方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过了12点还没有做出选择,那小丑将亲自引爆2条船。
伤害别人与伤害自己,我们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在囚犯自带的“恶”与市民自带的“善”之间,我们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与冉·阿让的煎熬是相通的。
为什么这一段人性的质问成为《蝙蝠侠:黑暗骑士》里最为经典的桥段,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人性经不住考验,但又期待人性光芒闪耀的那一刻。
几经挣扎后的冉·阿让,还是赶到了法庭现场。
站在法庭正中央,他向众人公布了自己真实的身份——我是谁?我是冉·阿让,请逮捕我吧。
此时的冉·阿让已不再是开篇里不被命运善待的苦役犯,而是一位披附着人性之光的人。
黑与白,是与非,好与坏,在雨果的笔下永远不会一锤定音。
法律正义与伦理正义的冲撞
或许你会说,我们可以看到冉·阿让身上的复杂性,但对于沙威来说,他一直都是站在好人的那边。
事实真的如此吗?
追溯沙威的个人背景,他其实是在监狱长大,从小与罪犯一起生活。他严以律己、恪尽职守,但人情面前,他信仰的是法律与制度。
雨果在书里对沙威形容道:
他,沙威,人格化了的法律、光明和真理,他是在代表它们执行上天授予的除恶任务。他又无边无际的权力、道理、正义、法治精神、舆论,漫天的星斗环绕在他的后面和他的四周。
所以沙威是那么笃定认为,自己属于正义,而冉·阿让属于罪恶。
沙威作为刻板法律的狂热信徒,他不相信人情、救赎或爱可以高于法律而存在。
所以某天当他眼里的“坏人”在有机会取他性命,却给予他宽恕的时候,他迷失了。
是震撼?是不解?还是疑惑?
当他也在人情里饶恕冉·阿让之时,他的世界崩塌了。
宽恕之心让他放走了一个苦苦追寻多年的苦役犯,他无法去接受这样的撕裂,于是他跳入了塞纳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个警察,一个罪犯,如此善恶明晰的角色,偏偏在雨果的人道主义关怀下创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与去年拿下戛纳金棕榈的《小偷家族》相似,贫穷让他们偷盗,善良让他们相拥扶持,法律让他们受到惩罚,但留在观众心中的早已不是黑白是非那么简单。
雨果158年前所说的“贫穷使男人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依然存在于当今的时代。
而作为一本史诗之作,《悲惨世界》里远不止冉·阿让、沙威与主教,还有芳汀、珂赛特、马吕斯、爱潘妮等等人的故事,小C已来不及去诉说。
只能说,怀有浪漫主义精神的雨果,在每一个人物身上都倾注了足够的心血与爱。
像雨果所说:
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你去翻开这本书,低下头来看看脚下的那个悲惨世界里,向着光明、救赎与爱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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