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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与夜郎:割裂不断的黔北文脉

□王珺偲

  “诗仙”李白的名字与“夜郎自大”的成语,都是在汉语圈里认知率最高的汉字。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三尺童子,就连学过中文的“老外”也能背出“床前明月光”的诗句,也知道“夜郎自大”的成语。在“夜郎”称谓出现的两千多年的历史中,已经成为贵州不同地区代表不同内涵的文化符号。在黔北地区,是古夜郎国北部,又因为诗仙李白被流放到此的缘故,李白与夜郎便成为黔北地区割裂不断的历史文脉。

李白流放夜郎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年)十一月,历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爆发,54岁的李白与妻子南奔在浙江、江苏等地避难。次年,李白听闻唐玄宗逃到蜀地,李白又沿长江西上,到江西九江庐山屏风叠隐居。在此期间,一生胸怀壮志的李白在此时遇到了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永王李璘。

  永王李璘,唐玄宗李隆基第十六子,被封为永王。天宝十五年(756年)七月十五日,逃到四川的唐玄宗下发分制置诏。这个诏书的主要内容是,太子李亨做天下兵马大元帅。负责收复长安、洛阳等黄河流域的失地。任命李璘为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使,江陵郡大都督,坐镇江陵,负责收复长江流域的军政事务;另外还分安排了盛王李琦、丰王李珙的军政事务。

  永王李璘在唐玄宗下达分制置诏后立即赶赴长江流域,并迅速在长江流域形成了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可是,在唐玄宗诏书下达之前三天,也就是七月十二日,太子李亨已经在灵武发动政变,宣布自己即皇帝位,改元至德,尊唐玄宗为太上皇。但是灵武距离四川路途遥远,这个通报在一个月后才到达成都。当时唐玄宗无兵无将,只好认可,默认了这个事实,。

  然而新皇帝李亨,绝对不能容忍永王李璘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存在。他命令李璘离开军队,回到成都,侍奉唐玄宗。但是李璘此时已经如脱缰的骏马,也想驰骋万里,拒绝了哥哥李亨的这一要求,兄弟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

  同年十二月,李璘率领水军东巡,沿着长江而下,路过江西,李白拜见了李璘,被召为幕僚。这是想建功立业的李白一生中最好的机遇,他把有知遇之恩的李璘当作伯乐追随。次年正月,李白在李璘的军营里,写了一组11首《永王东巡歌》,组歌中极力赞颂了永王的平乱的文治武功,也抒发了自己建功报国的情怀。其中第九首这样写道: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李白在诗中把李璘比喻成唐太宗渡海伐辽,对永王李璘的无限赞美,表达了李白心中的敬意,但是这些诗句也让李亨猜忌。后来李璘被李亨哥发兵剿灭,李白也因为是他的幕僚,以附逆罪而被逮捕,判处腰斩之刑。在这关键时刻,平定安史之乱的名将郭子仪在唐肃宗面前替李白求情。至德二年(757年)冬,李白被改判为流放三千里之外的夜郎,永生不得离开,由浔阳道前往流放的目的地。

  然而郭子仪救李白并不是仰慕他的才华,而是报恩。新在《唐书·李白传》中这样记述:早年,李白游历在并州时,见到郭子仪相貌堂堂,有能力。刚巧遇到郭子仪犯法,李白为之求情得以赦免。后来,郭子仪奏请唐肃宗为李白求情,得以长期流放夜郎。

李白之前的夜郎

  李白被流放的“夜郎”最早出自于《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述了在中国古代西南的少数民族国家有十多个,夜郎是最大的国家,其疆域大致在就是贵州大部分地区。

  夜郎这片地域早在战国末期楚国就派将军庄蹻领兵循江而上,进入巴郡、蜀郡、黔中郡(三郡大致在重庆、湖南、贵州三省交界地区)以西的夜郎,直到滇池附近。庄蹻准备回师禀报楚王,却发现秦国攻打夺取了巴郡、黔中郡,回楚国的道路被阻隔而不能通过,因而又返回到滇池,做了滇王。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在夜郎北部地区开通了五尺道路,并在此设置了汉阳县、鄨县。其中鄨县区域就是如今黔北遵义地区。秦朝灭亡,汉朝建立后,这些地方又脱离了中央政府的管辖,夜郎国又从新占有黔北地区。

  到了汉武帝建元六年(前135),大将军王恢灭东越国,并派唐蒙出使南越国(今广东一带)。南越拿出蜀郡出产的杞酱给唐蒙吃,唐蒙询问从何得来,南越人说是从西北边的夜郎国来的,从牂柯江可到番禺城下。唐蒙回到长安,又询问蜀郡商人。商人告诉唐蒙,杞酱是蜀郡的人卖到夜郎去的,夜郎人又从牂柯江行船直下,卖到南越。于是唐蒙就上书汉武帝,献上利用夜郎的精兵,乘船沿牂柯江而下,奇袭南越的计策。汉武帝同意了唐蒙的主张,就任命他为郎中将,率领军马从巴符关进入夜郎,“遂见夜郎候多同”。

  另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唐蒙本来准备从僰道(今四川宜宾)南下,但是“费功无成,百姓愁怨”,只得改由符关南下。

  两书记载的巴符关和符关其实是同一地方,在巴郡之地的符县符关(今四川省合川),是通往夜郎北部的关隘,自巴苻关过今赤水、习水到今桐梓县境内,是元代以前从蜀入黔的交通干线。直至明初,洪武六年(1373年),改驿道为从綦江至松坎,在黔北设松坎、桐梓、夜郎、播川四个驿站后,巴苻经夜郎至蒙渡的驿道才渐趋冷落。

  在如今的黔北桐梓县新站镇境内的夜郎溪两源汇合处,便是相传唐蒙从此过渡,会见夜郎候多同的渡口,后人为纪念唐蒙而取名“蒙渡”。此处有明代正统十一年(1446年)八月,司委官狐曾赵下义刻有篆书“蒙渡”,因风雨腐蚀,字迹难辨。又有清代著名学者、外交家黎庶昌手书“蒙渡”二字,每字40厘米见方,另有“汉元光五年,武帝遣中郎将唐蒙通南驿道此得名黎庶昌题”的一行小字。足见在汉代初期,黔北一带仍是夜郎的属地。

  唐蒙见了多同给他很多赏赐,对他“谕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夜郎的其他部落首领也贪图汉朝的丝绸布帛等珍贵物品,都接受了汉武帝把夜郎北部一带改设成犍为郡,就在从此归入汉朝版图。

  在黔北以外的很多地方都有夜郎王(竹王)墓的传说,但是只有在黔北地区有夜郎王(竹王)的儿子墓的传说。光绪《湄潭县志》中记载:“竹大郎墓,在锡落坪,相传竹大郎者,乃竹王之大郎也。”《桐梓县志》中也有“汉七王墓,相传为竹王父子之墓”的记载,这些都印证了汉代在黔北一带设置郡县,让夜郎王之子为令的记载。

  从这以后汉武帝调遣巴、蜀两郡的兵士从犍为郡修筑道路至牂柯江。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秋,汉武帝发夜郎兵,下牂牁江,直达番禺。唐蒙的计策奏效,灭掉了南越国。在这次战争得到了夜郎的大力支持,夜郎候得以入朝长安觐见汉武帝,并金印册封其为夜郎王。

  就这样中央政权与夜郎政权并存了近百年,到了西汉成帝河平年二年(公元前27年),名叫兴夜郎王起兵与句町、漏卧(贵州西南的小国)两国发生战争。西汉朝廷新任的牂牁郡守陈立诱杀了的夜郎末代国王,并机智地平定了其臣属及附属部落的叛乱,从此古夜郎国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

李白时代的夜郎

  从公元前27年古夜郎国被灭后,到公元757年李白被流放的784年的历史中,黔北大地也随着各个王朝的兴衰,数经变幻。在晋朝时期,曾在汉代设置的夜郎县以南设置夜郎郡,后来废止。在隋、唐统一天下后,又重新划分设置郡县。

  在李白生活的唐朝,曾设置了以夜郎为名的三个县级行政区域。第一个是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在思州(今务川)的宁夷县置夷州,管辖夜郎等十三县。这一次设置夜郎县的时间很短,在仅仅过了6年的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年),废夷州,合并了夜郎、神泉、丰乐三县,此时被合并的夜郎县大致在如今的黔北的东北部地区。这个夷州夜郎县的废弛时,距李白出生还有74年。

  唐代设置的第二个夜郎县是在贞观八年(634年),在如今的湖南新晃置夜郎县,隶属巫州。直到唐玄宗开元二十年(732年),改为峨山县,这个巫州夜郎县改名为峨山县时,李白刚过而立之年,正在洛阳,与元演、崔成甫、崔宗之等人结识相访相游。

  唐代设置的第三个夜郎县是在贞观十六年(642),置夜郎县,隶属于珍州,天宝元年(742年)改为夜郎郡;乾元元年(758年),夜郎郡又恢复为珍州,辖夜郎、丽皋、乐源三县。此时的这个夜郎才是李白要流放的目的地。

  李白被流放的夜郎县其治所位于今黔北桐梓县夜郎镇所在地的夜郎坝。据清道光《遵义府志》记载:“夜郎废县,《四川旧志》:在桐梓驿,有址。《贵州通志》:在桐梓县北七十里。唐贞观十六年与珍州同治,后废。宋大观二年复置。宣和二年废。《邱志》:在城北七十里夜郎坝,城迹方圆里许,中有狮子碣,古树蓊蔚,人不敢伐。相传为夜郎县,亦为竹王城。”

  可是当时珍州夜郎县,在新、旧《唐书》以及《元和郡县图志》中都记载是“开山洞置”,也就是说在唐朝初期设置州、县时,衙门还都是设在山洞中,条件极为简陋。当时珍州管辖的夜郎、丽皋、乐源三县,人口总共才“户二百六十三,口一千三十四。至京师四千一百里,至东都三千七百里”,平均一个县的男女老幼人口只有三百多人,还处于刀耕火种随遇而居,没有定所(随所畲耕,田处转移,不常厥所)的“徼外蛮夷之地”。

  李白自知世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在《蜀道难》的诗中这样写道:“朝避猛虎,夕避长蛇”、“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然而黔道比蜀道更难,年近花甲的李白被流放夜郎,这一行分明是任其自生自灭,只能算是比死稍为好一点点的处分。

黔北地区的李白情怀

  在黔北,李白与夜郎是不可分割文化整体。这片夜郎故土上,有全国唯一以夜郎为名的行政单元“夜郎镇”,有李白的字为名的“太白镇”;有全国唯一刻有“夜郎”二字的古代摩崖石刻,有怀念李白的诸多人文景致。

  黔北桐梓县夜郎镇,位于夜郎坝,是从唐代一直流传至今的地名,更是唐代珍州和夜郎县同廓的治所。早在明代中叶,著名学者杨慎被贬官到云南时,路过这里,他在《丹铅录》中这样写道:“夜郎在桐梓驿西二十里,有夜郎城碑尚在”。在明代时期,黔北一带交通、文化并不发达,杨慎在这一带寻古探幽。在采访中,处于蛮荒边缘不识字的村民对李白流放夜郎之事如数家珍,他写下“村民如野鹿,犹说翰林名。”这里的“翰林”便是李白的别称。

  在夜郎坝,还有一个百碑台。相传,其中有两块石碑上是李白的行书真迹,镌刻的是他在夜郎时写下的诗篇;另外还有数十块石碑,刻的是古往今来黔北本地或者流寓黔北,路过此地的文人墨客怀念李白写下的诗词歌赋,前来拓看李白真迹人络绎不绝。

  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平播后,在夜郎坝东面桐梓坡设桐梓县,即今新站镇。在新站夜郎溪上,有一座纪念李白的“谪仙桥”,是清代光绪年间乡人王羽仪倡建,砌石为墩,方木为桥,面铺木板,上修风雨楼,梁柱雕龙画凤,十分精致。可惜这1963年遇洪水,桥被冲毁,后来又在原址修建双曲拱桥,改名为“太白桥”。

  如今在新站镇中心的营盘山北麓,有一座殿宇式建筑叫“太白碑亭”,亦称“怀白亭”,最先也是当地百姓怀悼李白而建。据《桐梓县志》记载,这是康熙年间,县令张皇辅重修的怀白亭,他把在夜郎坝百碑台拓下的李白手迹再重刻于此,供人观瞻凭吊。如今亭内那两块凝重高大的青石碑上,潇洒俊秀的行书,字迹清晰可见。张皇辅修完太白碑亭后,写下《太白碑亭怀古》一诗:

  阴云渐散索碑铭,雨过溪山一色青。

  万缕长藤遮古篆,几弯细水护荒亭。

  金龟冷落松间月,杜宇啼残夜半星。

  千载升沉虽已定,临风犹欲叩山灵。

  后来,四川学道王奕清又令桐梓县令金廷石加以修葺;乾隆、光绪时期都有扩建修缮,在怀白亭不远处还有太白书院、谪仙楼等,与太白观月台、太白听莺处、太白故宅、太白泉等景致,成为黔北拥有李白故事最多的区域,数百年来有不少文人雅士在此作诗怀古。其中民国时期的候树涛一首《太白亭》,仿佛穿越时空与李白同行同饮,以及作者对李白的相知和仰慕。诗曰:

  太白天才文且武,龙门声价高今古。

  后因获罪迁夜郎,来作江山风月主。

  孤亭屹立足千秋,人去亭空江自流。

  千树梅花桐梓驿,一轮明月谪仙楼。

  我慕古人低徊久,摩读残碑诗不朽。

  试问青莲迎我否?登临亭上忻把酒。

  在黔北地区,不仅仅是在桐梓县有纪念李白的人文景致,在遵义市区的桃源山(现遵义一中初中部范围)。山上有洞名叫桃源洞,周围古木环抱,鹰栖鹤巢,碑坊耸峙,石径通幽,地势奇妙,更有各种亭台楼榭均为怀念李白而建,有怀白亭、太白亭、会仙亭、听莺亭、仙界亭、谪仙楼等构成遵义的一个游览胜景。据《四川省志》记载:“怀白亭在遵义桃源洞,毁坏,明代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王应熊重建。”而太白亭,也是为凭吊李白而建。

  明代遵义人程生云在桃源山凭吊李白,在他眼里,黔北地区因李白的流寓而增添了太多的美丽和情怀,每一花每一草都有李白的浪漫和风韵,在太白亭内写下《桃源洞太白亭》一诗:

  三年金骨凭磨练,一片丹心任去留,

  最喜当年流落处,至今花草亦风流。

  清代嘉庆年间,曾经两任遵义知府的河南郾城人赵遵律,又在桃源山顶修建了一座规模宏伟的谪仙楼,并亲自撰写了《谪仙楼记》,刻石于桃源洞口。

  另外清代嘉庆《正安州志·古迹》中记载:“怀白堂在正安州北,昔人建此以怀李白。”在《绥阳县志》中记载怀念李白的文物有“太白古钟”,造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存于太白镇政府;另有“怀白堂”,在旺草尹珍场口,唐李白流寓处,遗址尚存(民国《绥阳县志》)。

  黔北人对李白的怀念有时达到了一种盲目的痴迷,把一些不属于李白的东西都牵强附会于他。比如在黔北桐梓县夜郎街后,有一石墓,当地传说是李白的衣冠冢,称为“李白墓”,后来经专家考证,这是一个宋代墓。其实早在清道光时期,该墓碑石破裂,墓内石门洞开,内壁上写有“牛刚峻岭夜郎天,虎踞龙盘漱玉泉。”、“纳土自归是其先,创业原来不等闲。”等诗句,其“纳土自归是其先”一句就说明这是一个土著头人家族的墓地,而非李白的衣冠冢。另外在黔北凤冈县,有“夜郎古甸”的摩崖石刻,在康熙《龙泉县志》中记载,该石刻是李白所书。其实这是一个明代石刻,在“夜郎古甸”四字两侧就有“万历丁亥岁秋九月”和“见田李将军书”的落款。

  正是由于黔北地区的人们千百年来对的李白深深怀念之情,才在这块夜郎故地上,出现这么多的人文景致,留下了千古传诵的诗篇以及脍炙人口的故事。李白与夜郎,至深至浓的融入在黔北文脉之中,不可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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