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创新作文》"名师专栏"2014年11月刊】
少年情怀总是诗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我和我带的班级，都能“诗意地栖居”。我和我的孩子们，在还比较严酷的应试背景下，能尽可能地超脱一些，浪漫一些，温情一些。这个梦想，在IB班和12班都实现了。讲述这两个班班级故事的专著《教育与幸福生活》、《班主任：青春万岁》其实就是两首教育的长诗。
创新四班是中途接的班，如何让这些孩子的“诗心”也被唤醒，也萌芽也开放呢？
这不难。因为我是班主任。当班主任有“特权”，我可以调动手上的“资源”，创造各种机会，用诗一样的语言来和孩子们对话，唤醒他们内心的“诗情画意”。
班上最开始清洁卫生比较差，被我命名为“小强班”。孩子们都认可，教室确实到处堆满了垃圾，各种爬虫横行。这个命名，名符其实。怎么办？如何引导？提要求，严整顿自然是必须的。但是，“整顿”的过程，可不可以文化些，浪漫些，语文些呢？
我灵机一动。
一天早上，我来到班上，开电脑，调整投影。班级管理PPT上，是一首小诗。小诗的作者，是我以前12班的学生唐玥。
我的教室好大80平米呢
如果全归我就好了
但最后我只分到1.35的领土面积
不管种菜、种花还是种树
我不种
我亲爱的1.35
我让孩子们反复朗读，并在横线上补充一个词。
孩子们很踊跃，大部分孩子读懂了，横线上的词语是“垃圾”或者意思相近的词语。这则小诗，其实是一则倡议，号召全班同学爱护教室的清洁卫生，不乱扔乱丢。
一帮小家伙啧啧赞叹。这个叫唐玥的姐姐，真用心，真有才！
我说：这就叫诗啊。诗一点儿都不高深，写诗也一点儿都不玄妙。并不是说非要抒发什么特深沉特高雅的感情才需要写诗。平平凡凡的日子里，细水流长的生活中，也都能诞生诗呢。
我环顾教室四周，想找点儿其他的例子。我说：“你们看，以前你们的板报叫做‘宣传栏’，这就很普通，不太有意思。现在老师启发宣传班长把它改为了‘写给生活的情书’，这就不普通了，有点儿意思了，有些诗意了。‘宣传栏’是大白话，‘写给生活的情书’就是诗了。”
孩子们若有所思。
我继续找机会，想慢慢渗透“诗”的意识。
班级开始给同学们过生日。如何过？也得有创意。我帮他们想法子，要努力让每一个孩子的生日都不一样。最开始是写生日祝福语，贴在墙壁上。孩子们倒是写得很认真，但大部分是套话，缺乏创意。轮到张凯伦生日前一天，我便“循循善诱”，提升难度。我说：孩子们啊，明天就是“创新四班凯伦日”了。凯伦平时为我们带来多少快乐啊。咱这次为凯伦过生日，能不能有点儿创意。大家回家去各显神通，创作点儿小诗送给凯伦。这样玩儿，才有意思呢！喏，就像王老师这样——
我身先士卒，抛砖引玉，拿出我即兴创作的小诗。为了让孩子们喜欢模仿，我故意写成顺口溜的样子。顺口溜，其实是诗的雏形。顺口溜写好了，诗的感觉慢慢就来了。
四班有了小凯伦，
欢声笑语常常闻。
幸福天使心胸阔，
人小志高好青春。
我这个“砖”抛得好，孩子们的创作热情被激发起来了。第二天的语文课上，全班同学为凯伦诵诗，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创新四班，第一次洋溢着诗风词韵了。比如：
张扬醒目小萌宝，
凯歌高奏学习好。
轮到你去发言时，
萌萌可爱嗓音好。
个子不高身体胖，一展歌喉曲悠扬。
任何烦恼放一旁，只是微笑开心唱。
考试次次入前十，也不炫耀不张扬。
今天又逢诞辰日，愿你天天心情棒。
创新风光，百六十人，活蹦乱跳，望教室内外，人头攒动，操场上下，生龙活虎。有一学霸，文理兼优，可谓无人敢竞标。论古今，清华一百年，又领风骚。
凯伦如此多骄，引千万学霸竞折腰。论天文地理，头头是道，物理化学，技艺高超。年轻学神，踌躇满志，小荷已露尖尖角。谈成绩，方圆十万里，谁敢单挑？
小六的孩子，初试锋芒，能够写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满意了。至于平仄，至于意象，至于对诗的更高的追求，我说，孩子，你慢慢来，不用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诗情调动起来，让创作的热情燃烧起来。
初战告捷，我有了信心。于是，分两条腿走路，慢慢引导。第一条腿，用语文课来推动。小六的语文课本上只要出现了诗词歌赋，我便让孩子们牛刀再试。比如，学了对联《长城赞》，我说：孩儿们，今天的作业就是用对联的形式写写自己。第二节课，我们来个华山论联。于是，第二节课上，自评、小组评、全班评。我和孩子们一起推敲修改，真是妙联迭出，让人不胜欢喜。
文史地科科精通 偏喜地理
数理化样样知晓 独爱化学
横批：文理兼优
癫疯时 八个壮汉扯不住一条腿
娴静时 十个话痨套不出一句话
横批：非常自恋
挥洒画笔，姹紫嫣红如青春乐章跃然纸上
灵机一动，奇思妙想似长江之水滚滚而来
横批：缤纷生活
品不尽千古文章，读万卷书，学无止境，闭屋读书忘岁月
学不完华夏传统，写千张字，入木三分，挥笔落纸轻苍穹
读书作伴如鱼得水沉心里
数字为友似鸟入林着迷中
横批：勤学好读
两本书看尽悲欢离合
一杆笔写出喜怒嗔痴
横批：动静皆宜
体如梧桐干 汇千枝 盘虬卧虎
心若浩洋水 纳百川 海阔天空
横批：宽广心胸
游山玩水，博览万千世界
装萌搞怪，释放美好心情
另外一条腿，还是班级活动。我先瞄准了创新四班“女孩儿节”和“男生节”。
调理这个新班的孩子，是从融洽男女生关系入手的。接班没有几天，“三八”就到来了。我琢磨着开始行动。于是，班级第一个节日——“创新四班‘三八’疼爱女孩儿节”浓重开幕了。我启发男孩儿们的“雄心”，细细做了很多布置。其中的一条，是让男孩儿们给班上的女生写一封短信，要求赞美这个女孩儿的优点，表达对这个女孩儿的敬佩、祝福等等。
小男孩儿们都很感兴趣。活动之后，我在女同学间一调查，哈哈，写得真算“糟糕”。几乎所有的“赞美卡”都是千篇一律地堆砌好听的词句。这些词句中，既无该女孩儿的形象，更无个性特质，在语言上，也没有创新。这些卡片，放之“四海”而“皆准”，随便送给哪一个女孩儿，也是可以的。这其实就是孩子们的写作底子，或者说，是写作意识的底子。
我一直相信，写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天赋才能。写作教学，不是要去塑造，而是要去唤醒。只要一个孩子“醒”了，他提起笔来，写出的东西，一定会有动人之处，哪怕文字很稚拙，表达很浅白。因为，只要从内心深处能够流出东西出来，哪怕是细细的心泉，也必然是甘冽可口的啊，也就是诗啊！可惜，那能流出细细心泉的口，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堵塞了。心门关闭，才情凝滞，写作因此而成为苦役。这，几乎是所有语文老师都面临的尴尬。
“疼爱女孩儿节”只是序曲，是铺垫。
不久，“男生节”如约而至。
这回，我的准备工作就充分了。我向女孩儿们面授机宜，让她们尽早构思，提前准备。给全体男生的献诗，给每个男同学的颁奖词，都一定要有诗味儿，要有个性，必须是“一对一”的。
给全体男生的献诗任务交给了小才女国一嘉。她最后的作品，为创新四班的诗歌创作，掀起了另一个高潮。
男生节，献给所有男生
你们每个人，
都是那个
名叫男生的男生
你爱在课间打球
踩着铃声去
又踩着铃声回
抓紧课间每一分钟
挥洒汗水
费尽心机
只为将一个足球
当做篮球投进垃圾桶里
虽然幼稚
却乐此不疲
就算因此迟到而挨批
也掩不住你脸上的笑意
假装不经意
Disappear别人的东西
看着他
在原地慌乱着急
假装不经意
在课上引起乱七八糟的话题
即使这
损人不利己
你会为一点小事和别人置气
可能起因只是他碰坏了你的笔迹
吵架要5分钟
却只用几秒来解气
虽然大打出手
但丝毫不伤和气
即使有时你会act
但是男子汉你还是会露出你的霸气
你会绞尽脑汁
算出数学课的每一道题
和他人激烈争辩
谁都不服气
你眼中的光彩
告诉我你天下无敌
你会毫不留情地指出
他在偷偷玩手机
这不是为了私利
而是为了班级秩序
你会认真做好
归你的，不归你的
所有班级的事情
为集体奉献
在所不辞
你
一个男生
普通
却不平凡
温情
却又犀利
淘气
是你的名片
也是
你的正气
这首小诗中的许多细节天天都在班上发生，所以，每一个同学都会心。我说：写诗真的不难，对吧？写作文要“真、小、新”，写诗呢，其实方法也是一样的。把好作文拆成诗行，在形式上更活泼跳跃一些，诗就诞生了。
班上还有一项制度，就是给家长过生日。我也用国一嘉写给爸爸妈妈的诗歌来激活同学们的诗情。
清华附中小六创新班
爸爸，是最宠我的爸爸，
妈妈，是最爱我的妈妈。
你们一起筑了一个，
温暖我的家。
爸爸，是最宠我的爸爸，
你会在早春四月，
因为我的渴求，
去买一个不在这个季节成熟的西瓜。
心满意足地看着我，
吃得滴滴嗒嗒。
亲手为我营造，
一个盛夏。
爸爸，是最宠我的爸爸，
你会帮着我，
瞒过妈妈，
订一本本的杂志。
还偷偷在节假日，
带我去图书大厦，
豪气万丈地买下，
所有我钟爱的书，
即使钱夹一点点瘪下。
爸爸，是最宠我的爸爸，
每一篇我写的作文，
都被你在键盘中敲下，
“哒哒，哒哒”。
嗜睡的你，
总能放弃睡眠，
把我的作文按时递发。
妈妈，是最爱我的妈妈，
你总会在我下课后，
用一把香喷喷的瓜子，
驱赶我的疲乏，
我吃得一把一把，
你嗑得一颗一颗。
妈妈，是最爱我的妈妈，
每一件校服上，
都有你的搓擦。
“先用手搓一遍污渍，
再扔进洗衣筒里洗。”
这就是你的原话，
说得轻轻淡淡，
做得兢兢业业。
每一季都有你的用心洗涤。
严冬、早春、盛夏、深秋。
……
为了让孩子们更懂诗的韵律，我提示说，其实，这首诗歌最后两小节不太押韵。倒数第二节，只需要把其中的两句诗换一下顺序，就押韵了，诗味儿就盎然了。最后一节呢，只用动最后一句诗中的一个词语，换换位置，这诗句，就押韵了，就更像诗了。
孩子们很聪明，一琢磨， 改好了。
妈妈，是最爱我的妈妈，
你总会在我下课后，
用一把香喷喷的瓜子，
驱赶我的疲乏，
你嗑得一颗一颗，
我吃得一把一把。
每一季都有你的用心洗涤。
严冬、早春、深秋、盛夏。
真好！真好！用同学的诗来教诗，诗，走下了神坛，平易近人了。
还有孩子问我，是不是诗歌一定要抒情，必须押韵。诗歌可不可以说理，可不可以不押韵。我说当然。我给他看盖艺轩同学的“说理诗”。
清华附中小六创新班
当说“我们要努力，超过其他组”时
“我们”是我们组
当说“我们要努力，赢得流动红旗”时
“我们”是我们班
当说“我们要努力，不要让其他年级瞧不起”时
“我们”是我们年级
当说“我们要努力，用成绩迎接百年校庆”时
“我们”是我们学校
当说“我们要努力，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时
“我们”是我们国家
当说“我们要努力，保护环境，保护地球”时
“我们”是我们星球
……
清华附中小六创新班
小时候总觉得
没出生时真好
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不离开家
上小学后觉得
小时候真好
不用上课，尽情玩耍，从不挨打
上中学后觉得
上小学真好
不跑八百，不背古诗，下课很早
……
是不是将来我也会觉得
上中学真好？
过去，真好？
过去有一天曾经就是现在
所以，请改说
现在，真好
孩子恍然。
我说：诗，是语言的精华。诗心，是最透明智慧的心。小孩子写诗，用不着玩弄语言技巧。小孩子的心，本来就是诗。少年的情怀，本来就是诗。在这样美好的年龄，如果有一颗美好的心，下笔就是诗。
很快，孩子们的小六就结束了，他们要正式升入初中了。班上的最后一个活动，是为老师写诗献诗。这些诗行，都是田野的稻穗，朴素而饱满，注释着一个个美好生命的成长。这些懂得感恩的生命，本身就是诗啊！
【感恩我的老师诗歌选】
清华附中小六创新班 邱灿融
黑板上方写着一句话：
大其心，容天下之物
潜其心，研天下之理
您指着连着的“物理”笑道：
“真是给我们学科做广告了！”
班里常常乱成一团
您只是敲敲讲台，轻轻提醒：
“不要说话了。”
然后无奈地笑笑继续课程……
我们看得出您的宽容
同学都说您很严肃
每一次讲课都一丝不苟
每一次评价都精益求精
每一次实验都大胆开放……
我们看得出您的认真
黑板上方写着一句话：
大其心，容天下之物
潜其心，研天下之理
——这是我们的目标
但您
却已经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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