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里的孩子

作者：陈绍龙　 　来源：北京日报

 

 

单位发购书卡当“福利”，不少人有微词，我说好。想想好久没到书店了。

新华书店在城区中心，门前有个交通岗亭，路上车水马龙，闹。这里似乎不是书店的理想场所。

推门而入，店里却是出人意料的静。店里没人？怎么可能。

一地孩子。

如若不是间或翻动的书页，你一瞬会以为这书架间的孩子是一尊尊形态各异的蜡像。

她把书包吊在脖子上。她的头支在书架边，在书架和身体之间留出的间隙除了容得下她的书包外，还有一本斜放着的杂志。她头倾的角度大，她的头发从两边披挂下来，一直垂到杂志上。你没法看清她的脸。这会儿你像是理解什么叫“埋头”读书了，她已完全融入书中，抑或，她根本就不想让人看到她在看什么样的书。只是我站在一旁替她累，那只挺重的书包就这么吊在脖子上，该有多沉呀。

他就聪明。他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屁股下在地上坐着。他一定是想到自己的腿会妨碍别人走路的。他把腿向后缩，努力地向后缩，身子近乎贴在书架的底部。他把两条腿抱在怀里，膝盖像是要顶到他的下巴。他把书放在弓起的双膝上。书没有半点遮掩。这里是过道转弯的地方，地方挺窄的，他不愿离开席地而坐我想是因为这本他看的书就在这转弯处。回家后我脑海里老是忘不掉那个孩子，他的腿和胸贴得竟是那样紧。那天我坐床上想试一下他的坐姿，可双膝怎么也够不到胸部；我借助双手努力扳动双膝，没想身子向后倾，一团身竟掉到地板上。咳，这孩子。自己嘀咕，却埋怨起那个孩子来。不觉莞尔。

两列书架的顶头有一小块空地，背对书架，这两个孩子坐得就舒服多了，不用将腿贴胸。依着墙，他俩顶脚而坐。在他俩“U”字形中间的腿上，各放有两三本书，叫人觉着这些书是手里那本书的下册，要在这一气呵成给看完似的,或是先“据为己有”，怕是叫别人买了去。我一时为这两个孩子的“贪婪”所动。或许就是这样笔直地坐着也会累，在我离开那段书架的时候，我又转眼去看那两个比脚而坐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他俩又都翻过身来，有了新的“花样”：伸直身子，趴在了地上，双手托腮，书放纸上。他们身下各垫一张报纸，显然他俩是有备而来。有意思的是，那几本书还在他俩的腿上，所不同的是，已由正面转放在了腿的背面。

转到另一侧书架，又是一地孩子。他们或站，或倚，或坐，或蹲，或半跪，不闹不喧，全神贯注。你会觉得，所有的姿势都很完美，所有的孩子都很可爱。他们是月光下的湖，是荷叶上的露，是音乐里陶醉的风，是诗歌中抒情的雨。走进书店，看到书店里的那群孩子，我在想，尘世纷扰，掀帘而入，我们是不是该有一隅能够让心灵得以安静的场所，放眼望去，我们是不是也该有一道心为所动的风景呢。（陈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