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是贾府里的大孝之女

心灵朝阳

前段时间看到一位朋友的文章，说《红楼梦》里的贾探春是不孝之女。原因就是她对赵姨娘不亲近，而且在处理家务上也不给她母亲方便，还反过来拿王夫人当亲娘。尤其是当着赵姨娘的面，连她亲舅舅都不认了等等。从贾探春一系列顶撞母亲的行为看，作者认定贾探春是不孝之女。我当时看过这篇文章，感觉作者确实理由很充足。毕竟贾探春是赵姨娘所生，按照常理来说，哪有女儿不向着母亲说话的道理？

那位作者的文章没有收藏，一时找不到了。《生女莫若贾探春，残花败柳也妖娆》——这是在百度里发现一作者文章的题目。看来，也不知是哪位有“见地”的父母生发出一片“千古幽怀”了！为人父母，按照中国古代的伦理纲常，没有哪个不希望子女听话的。当孩子出现问题，家长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怜天下父母心”！然而，当一个孩子力求上进，舍小利而顾大局的时候，有几位父母能够看透这个孩子的远见卓识呢？可以这样说，“望子成龙”、“望女龙凤”的家长委实是不少，然而一旦子女真的“成龙”、“成凤”了，又有多少家长能够接受得了呢？

诚然，探春在赵姨娘面前明显表现出她的叛逆心理。然而，究竟赵姨娘这个人物值不值得人们称道呢？让我们且看看赵姨娘的面目吧！在贾府的多次风波中，有多少回不是赵姨娘起的惑乱呢？金钏之死，本来系王夫人一手所为，可贾环偏偏向贾政报告说是贾宝玉“强奸未遂”造成——这不明显是诽谤吗？当贾宝玉挨了一大顿狠揍，贾母疼得死去活来时，赵姨娘保不准和贾环一起偷着乐呢！凤姐和宝玉中了赵姨娘的“巫蛊之术”，二人差点为此丧命！这个凤波闹得够大的吧？人有妒忌之心，生点闲气惹点是非，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也不至于置人于死地吧？可见赵姨娘用心阴险狠毒。彩云偷了王夫人的茯苓霜，居然也是赵姨娘指使！你说这女人下贱不下贱？虽然贾府等级分明，赵姨娘做妾的地位低于王夫人，在贾府里只能算是半个主子，甚至从贾府的月例银子里，连袭人都不如！然而，赵姨娘的所作所为，又岂能用身份地位和月俸去恒量呢？

我们可以将贾探春设想成某些网友所安排的那种“孝女”，让她如同贾环那样唯赵姨娘马首是瞻，甚至可以与她母亲沆瀣一气，让她在贾府中推波逐澜。帮她母亲害宝玉——满足她母亲的心理需求，帮助他弟弟贾环提高地位，这样做可谓又孝又顺！接下来还可以破例将他舅舅的丧葬银多拿到一些，当然还可以给她母亲加月银，甚至提高各种待遇等等，以满足赵姨娘的一切要求。当然凤姐病着，正好继续推广一下赵姨娘的“巫蛊之术”，巩固一下自己的统治地位；还可以协助她母亲在贾府中偷盗——反正家大业大，既然自己做了一家之主，拿上一星半点又算啥？很明显，贾探春如果这样徇私舞弊，败坏家风，不仅可以加速贾府的灭亡，而且还可以使贾家一败涂地！这种行为，甚至比王熙凤犹过之而不及！然而探春如果如此“孝顺”，与贾府中的是败家子——贾链、贾珍、贾赫、贾蓉之流又有何异！

即便是贾探春按照某些网友希望的那样孝顺她母亲赵姨娘能够成立的话，那么，是否这样做就是孝顺她父亲呢？她奶奶、叔叔、大爷、兄弟、姐妹乃至自己的祖宗，又该如何“孝顺”呢？

探春自小跟王夫人长大，虽然王夫人对待下人比较狠毒，是贾府中的实权人物，也是那个年代的封建卫道士，但是王夫人的德行还不至于象赵姨娘那样连最其码的做人底线都没有。虽然探春是庶出，但委实地受了不少王夫人的影响，当然也受了园子里姐妹们的影响。同时贾探春志高心大，一心想为贾府力挽狂澜。小说中独树一帜描写贾探春的书房与众不同：“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联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跟贾宝玉的“女孩儿”似的“闺房”相比，很明显探春虽是女儿身，却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其书房陈设格调丝毫不逊于男子！“才自精明志自高”确是贾探春的写照。

《红楼梦》一书将赵姨娘的小私，与贾探春的“大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诚然，在贾探春的眼里，也存在对于母亲的一种偏见。我想对于任何一个聪明能干，有气度有修为的女子，都无法容忍一个不称职的母亲。这样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配教育子女！贾环与贾宝玉同父异母，如果没有赵姨娘的教唆，会变得这么偏执而狭隘吗？所谓的不成器不成材，还不是因为有其母才有其子吗？记得一位朋友向我讲过一件事情：“你们单位里的一个女同事，带着孩子去买东西，朝着售货员大吵大嚷，嘴里还骂骂叽叽，而她的女儿却一声不吭！那个女孩文雅靓丽，举止落落大方，我实在想不明白，那样的女儿怎么会有那样的母亲呢！”我们承认母亲都是美丽的，母爱都是伟大的。对于父母亲情，子女必须报答。然而，对于父母身上所具备的弱点，孩子们也必须顺从地学习吗？

据说，一个女孩跟她母亲反目成仇，原因就是她母亲不孝顺她奶奶！孩子看不过，跟母亲闹翻了脸。请问，是这个孩子不孝顺呢？还是她母亲不孝顺呢？当贾探春做了贾府里的当家人，面对王熙凤搞得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烂摊子，连薛宝钗这个大能人都不知如何是好，王熙凤派平儿故意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就看着她们如何处理。小小年龄苦心操持这么大的家业，柔弱的双肩能否担起众望？按起来说，作为母亲，赵姨娘本该扶持女儿一把，帮助女儿度过难关吧！然而，这时候的赵姨娘不仅不休谅女儿的苦衷，反而第一个站出来跟探春唱对台戏！试想，探春能不生气吗？舅舅去世按理就应当照章办事，一旦循私舞弊，相应地就会增大贾府的开支。要知道，这时候的贾府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必须在各方面缩减财政开支了！不然，这个家很快就要败落了！

然而不明事理的赵姨娘反而跟女儿大吵大闹，气得探春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掉！以至于说出几句言不由衷的气话来：“谁是我舅舅？我舅舅才升了九省巡检，那里又跑出个舅舅来？我倒素昔按礼尊敬，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每日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原来，赵国基上学是用的贾府的款，探春一语道破，可见赵姨娘不知足。所谓不当家不知财米贵，不操心不知举家难。小小年纪挑起大梁，能够如此深明大义，知里知表，舍小利而顾大局，是多么难能可贵啊！可以这样说，也许贾探春对赵姨娘真的有些无情无义，但她对于整个贾府却有情有义。对于贾政、贾母、王夫人、贾赫他们其实都是一种孝顺！这种孝心是贾府里没有哪个子女能够做到的，应该算是大孝！贾探春不过是公开反对她母亲不利于家庭团结的行为，向母亲的错误表示抗议罢了！但是这些行为并不说明她不孝！而是只能说明，她正直廉明、胸怀磊落！

据说“孝”字有两种意义，一种是父母膝前的孝，一种是保国卫家的孝。所谓“忠孝难以两全”，并不能谓之不孝——那是一种忠义之大孝。而“顺”字又有两种讲法。“顺从”为孝，就象贾环那样，可以被赵姨娘教坏，一辈子不求上进。然而“逆向”思考又是一种形式的“顺”。每个人的思维都有一种局限，没有逆向没有改变，没有否定，也就无法得到最后的结论从而肯定。当贾探春走过了她的“青春叛逆期”，接下来就是要远嫁他乡了！这时候的贾探春也许真的开始懂事，明白亲情可贵了！贾探春忽然向着赵姨娘跪拜下去，母女俩抱头痛哭！这一哭消弥了多少怨和多少恨！也许这时的赵姨娘会后悔，当初不该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事难为女儿。也许贾探春终于明白，无论母亲犯过多少错误，母亲还是母亲！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此去悠悠，相处的日子向来都是那么平淡，所以从来没有感觉到可贵。唯有离别才会唤醒人们的良知。贾府“忽喇喇似大厦倾”，“树倒猢狲散”之后，剩下的只有“白茫茫一片大地”！而贾探春留给贾府里的大孝精神、敬业精神和深明大义的情怀，着实是值得称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