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蓝色寒潮警告,“冷”,成了最热的城市话题。不少人在回忆,到底是现在冷,还是“老早”更冷!且不看气象史料记录的数据,单凭记忆,我的感觉是“老早”更冷。
老早的冬天,光看那堆寒衣:棉毛衫裤,绒线衫裤,再加丝绵棉袄。但那个冷呀,冻得两耳都失却知觉。特地让裁缝做了条如山东大娘穿的那种小扎裤管的丝绵裤,外面再套一条法兰绒裤,下穿高帮皮鞋,外面再裹件风雪大衣,从前叫派克大衣。不知此名是如何而来。派克大衣是1949年以后才时兴起,外为或蓝或灰的卡其布面子,内里可以是骆驼绒海虎绒。上海人眼看新社会来了,决心要与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划清界限,皮草是肯定穿不出街,就将皮草作衬里外面再罩一层卡其布,标准的无产阶级外表资产阶级的里子。我的一件派克大衣里子就是妈的Mink(紫貂),手筒改成帽子,又轻又软,妈还是心疼不已;多好的皮草,做衬里要磨坏了,罪过呀!就这样包得一身像只白水粽木乎乎的。
到了办公室还是一个冷。水泥地加上不密缝的窗隙吹进的冷风,手搁在玻璃台板上备课改卷子,冻疮都生出来了。泡一杯茶焐焐手,是唯一的取暖方法。
一直以来,老上海人家对取暖还是很重视的。高级的为壁炉,水汀,但早在抗战时期因燃料短缺,壁炉只成装设,私宅水汀1949年以后也形同虚设,1958年大炼钢铁时大多给拆除了,用电炉,既耗电能量也不够,且当时不少上海人家是一幢房子共用一只电表,你开了只电炉,麻烦多多。
说起来,最持久的取暖方法,是生火炉,烧的是大煤饼,用铁胆盛着,先在煤气炉上烧旺,再放入炉膛,另有白铁管呈L形直通窗外。那时每每进入深秋时分,弄堂里就有白铁匠挑着担吆喝:“炉子要装伐?”开了春他们又会来“炉子要拆伐?”这样的炉子暖和又安全,炉子上还可以炖水炖粥熬汤。为节约能源,炉子通常生在全家最集中的房间,全家围炉晚饭,聊天,做功课看报。至今,仍十分怀念家里那膛炉火。一般炉子从傍晚五点开始生起,晚上十点来钟一只大煤饼正好燃尽。记忆中这种大煤饼二角钱一只,一个月六元来钱,还有很多人家不舍得花这个钱。
聪明的上海人总要设法让生活过得舒服一点。未久,有人偷偷想出用橡皮管将煤气灶的乌龟壳接到房间里来,再做只铁架子,上面烧水煮饭,总算可以驱走点寒意,但不安全;未几,又有种红外线取暖器,也是烧煤气的,也很不安全,改革开放了,取暖器多了,有烧火油的,也有用电的油汀,一直到空调普及。空调真好,又干净又安全。现今看年轻人的冬装,飘逸轻柔,面料工艺改革之外,也因人体卡路里摄入高,抗寒性强了,还有,现今车内、商场内、写字间内也处处都有空调。空间相对温度比“老早”要高多了,说起来老早大冷天洗澡是大件事,哪怕家中有浴缸也因无暖气无热水龙头而只能一周洗一次。到时先去老虎灶叫上一担烫水放在浴间里,让蒸汽先暖和下空气,再全家分洗那担热水,每次只能放浅浅一浴缸水,如何及今天这样扭开热水龙头就可淋浴盆浴那般煞爽,还有浴霸阵阵送暖流……
老早的冷,连炒菜的油都会冻住,要用温水将其暖溶!
所以讲,我们的生活尽管还有不足,比老早要暖和多。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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