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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里的画眼

                          中国画里的画眼——纪多泉文

   画眼是画面的关捩,是画面形象结构中最为重要的关节,是布置、布局、布势、布白的关钮,是整个画面的精彩之处,也往往是欣赏画作时打开作品大门的钥匙,它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明代董其昌最先提出画眼,为画面中最感人的、最美的事物。现代画家李可染说过:“入画的东西,应该是最精粹的东西,小房,小船,都应该取最美的角度。”中国画创作和欣赏都要抓住画眼,画眼对于艺术的最高境界叫做化境。这个化境就是艺术家的思想感情,通过反复的意匠加工、长期的锤炼糅合,最终与作品浑然一体。这样的作品处处是生活的真实,处处又是作者思想感情的化身。

   画家赖以引导或暗示其画幅意韵兴发的表现焦点,就是画眼,也就是一幅画中最引人注目、最富意韵、最能传达画家主旨的地方。它是一幅画最为得意、最精彩之处,或称“画龙点睛”之处,是画面主体的重中之重。倘若功夫深厚笔墨老道的画家,随手画去笔笔是画、处处成美景,谈画眼也就失去意义。

   画需有眼,一幅画中最核心部分,这造境上的着力处可以是:渔樵耕读,广厦茅屋,盘车行旅,寒泉鸣涧等等。画面平淡就不耐看,经营位置就是在做这个眼的文章。在荆浩《山水论》里就有“山腰掩抱,寺舍可安;断岸坡堤,小桥可置;有路处则林木,岸绝处则古渡,水断处则烟树,水阔处则征帆,林密处则居舍。”对形式要素有目的的置陈布势,是形成画眼的基础条件,这大致可从三个方面入手:

   一、利用主要位置体现主体物。画面的中心区域重要,边、角落次些,但正中呆板。一般用“三分法”也叫“井字四位法”,将画面按水平和垂直方向各分为三等份,“井”字上的四个纵横线交叉点,即是画眼位置的最佳选择。

   二、加强对比。如黑白对比、动静对比、色彩对比、干湿对比、疏密对比、轻重对比,整与碎对比、线面对比、大与小对比、实与虚对比、完整与残缺对比、曲与直对比、纵横对比等,让画眼处的各种对比强烈。

   三、加强走势,让置陈布势的总体走势向趣味中心集中。调整手法有:引,伸,回,堵,泻,藏(露)等。

在已出版的书中有《画眼》一书,这是一本吴冠中纯粹写自己画作诞生的书,是中国画坛一代宗师吴冠中绝笔之作。明代董其昌有一篇画论叫《画眼》,但文中没有具体提及画眼。对于画眼,我们可以从几个方面进行思考:

在意境方面,绘画形象和意境之间的点睛之笔,即是画眼,众所周知的宋代画院的试题:“踏花归来马蹄香。”画飞蝶追逐马蹄者是深谙此诗意境的,那蝴蝶所带来踏花的联想,真是妙不可言,足见几个小小的蝴蝶作为画眼竟有点化意境的神功。而笔墨塑造形象,形象构成意境,亦即笔墨对意境有着直接的影响。布颜图《画学心法问答》说:“古云:‘境能夺人。’又云:‘笔能夺境。’终不如笔境兼夺为上。盖笔既精工,墨既焕彩,而境界无情,何以畅观者之怀?境界入情而笔墨庸弱,何以侊高雅之赏鉴?吾故谓:笔墨情景,缺一不可,何分先后?”笔墨生情,笔墨中有有形的境界,更有无形的境界。这就要求我们在笔墨的意境中用心去寻找画眼。

    当笔墨人格化和情绪化时,正是画家心境的写照,因此,笔墨具有独立的意境。比如元代画家吴镇的山水画,其景致多是水乡渔村之类,透过这些固定的形象,从滋润清旷的笔法中,从淡荡明亮的墨色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浑囵厚重而又极为丰富的水墨世界,这便是吴镇笔墨的意境,洋溢着个性的自由而又不无惆怅,弥漫着水乡田园的欢情而又略带苍凉。大片的以淡墨为主的笔墨色调,看上去灰灰地低沉阴郁,尽管淡墨间变化多端,尽管笔律中闪烁着生机。吴镇点化笔墨的手法是以星星点点的浓重,使灰色沉郁的调子清透明亮,他的浓墨厚重的苔点,稀稀落落地洒在峰峦上、林木间。有时,他还有重墨构成的碎石块嵌在淡墨山石间,画面立刻焕发出精神。数点浓墨,把淡然的笔墨色调的活跃因素调动起来了,留白间的水色岚光也立刻生辉。这大概就是笔墨间的画眼了。据说吴镇作画,极重视点苔,心情未到最佳处,不轻易点。必俟来日神完气足时再点。同样,倪瓒的枯淡,再加上景物的稀少,他那种干燥毛茸的线条,是极为洗练的,表面上轻盈松驰,实际则凝重,力透纸背。然而,清淡的笔墨层次再高,毕竟较寡味,作主味的淡味需要调理,也要有些许浓重作为比较对照。倪瓒的画,淡而有味,淡中神彩奕奕,这是因为他的淡线群中夹着丝丝浓线,很细很干,有时直如细劲的飞白,山石的背阴处,树木的根部,转折以及枯枝,都会有细重的复笔,量不多,却可视为点睛之笔。

   以上两位画家的笔墨一干一湿,同样表现水乡泽国,笔墨的差异很大,但其效果都能达到清逸寂辽的境界。他们陶醉在各自的笔墨里,是因为在此间找到了自我。上述所谈的笔墨中的画眼,其作用是明显的。我们再看,在以画家各自的笔墨特色所反映的景色上,也有画眼可寻。吴镇的画往往在林木下,芦荻间置一渔舟,舟上人或垂钓,或使桨,或清吟,无拘无束,悠然自得。它构成了吴镇众多名为《渔父图》的主题。在宽广的山水间,一叶小舟的位置是微不足道的,它却是画家心象的寄托,这心意的符号是主题所在,意境的中心——画眼。不管吴镇的画翁之意在林木,在芦荻,在山光水色,这些能够发挥画家本人笔墨特长,抒发笔墨情怀,但终归还是靠那画眼深化意境,点明主题。吴镇题在画上的渔父词与作为画眼的渔舟遥相呼应,为画面增色,也为隐逸的情怀添趣,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情景,才造就了属于吴镇的个性笔墨。同样倪瓒的画,近树遥岑,平淡无奇的景色,画出了寂静幽远的境界,倪瓒从不画人,屡见于其画面的空亭是倪瓒画中出色的画眼。木叶西风,寒水无波,富有禅境的孤亭更增添寂寞之情,它作为人工的制造物,在寂寞的天地间撩拨着寂寞人的寂寞心境,这便是树木山水等自然之物所无法替代的意境。如倪瓒的《江亭山色图》。

   画眼也可点到为止,如现代画家李可染的《观画图》中的画眼——展开的画是空白,但意到了,起到了画眼的作用。

   花鸟画中,笔墨表现最为淋漓尽致的莫过于荷花,荷叶阔大,荷塘中的情趣无穷,或风,或雨,或雪,或晴,或霜都极具魅力,在叶茎交错的画面上,一朵荷花半掩半露,一杆新蕾亭亭而立,都可作为画眼。“万绿丛中一点红”,显然“一点红”是重绿中的中心,八大山人的荷花墨气飞动,情势俱佳,老辣的笔墨,把荷塘情趣发挥得异常豪壮,唯独掩映在墨丛里的荷花,寥寥数笔,轻勾微勒,娇弱妩媚之态毕现,与墨叶形成强烈的对比,也把飞扬跋扈的墨色收敛起来,使画面墨香四溢,一朵勾勒的花朵,在大团墨色中的分量是极轻的,但它起的作用,不仅让意境生辉,而且把笔墨也推进一层。石涛的荷花画得很具体,荷叶也笔线与墨块相映,他的点睛之笔在水草,其水草出笔健朗,刚中见柔,且草上点苔,更见风姿,把花叶之间的平衡打破,颇有画眼之功。

   顾恺之画人,数许年不点睛,人或问其故,答曰:“传神写照,正在阿睹之中”。全幅画面的通灵之处,也正在“阿睹”之中,这个阿睹,在画面上就是画眼。所有的位置层次好的经营调度,都是在为画眼作铺垫。

   上述画眼仅仅是就画面而言的。画眼可以说是画家精神的寄托所在,山水画的作用不光在于表现人对自然的感受,而且更重要的是一种参与。创作过程中的画眼,是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下来,最佳的感情火候便是创造最佳艺术境界之时,这一瞬间极为难得。选择最佳时机即是作画过程中找寻时间节点方面的画眼。

   凡事都有个“度”,钱钟书先生认为俗气的性质是“量的过度”,就是有“太过火的成分”;但俗气不是负面的缺陷,而是正面的过失。笔墨有某种“量的过度”,就会俗。董其昌提出“七曲三直”,加上他精妙的笔法,所以他的画有“生”、“拙”等趣味,他把握住了画眼。其他方面如:在造型达意上,立于似与不似之间而偏于似,是为画眼;在温润和雅与刚健爽直两者之间,总要有所倾向;现代构成、抽象的笔墨与具象的山水意境之间,以一边为主的契入点即为画眼。例如,画家李爱国在谈画面时交流了具体的方法:“……这里面除了疏密对比以外,还有个面积比例的问题:即黑白各占总面积的八分之一,其余面积是不同的灰色。然后按照最佳剪裁来构图,并轻轻的画出各个物体的比例关系……”。很明显,是他找到了黑白面积比例的画眼。又如,冷暖色调,两色之间不可一半对一半,要分出主次、大小。灰色也不能是中性的,总要有个倾向,或红灰、或黄灰、或蓝灰。这也是画眼。

   画眼在作画过程中各方面的体现,以及在画面上各种因素的体现都有待于大家来研 究。                           

 

                                                   ——纪多泉学习心得    甲午年秋于心静斎

李可染“观画图”

林风眠“秋”

林风眠“秋鹜”




倪瓒“江亭山色图”



辋川图

 

附:  明·董其昌《画眼》


  画家右丞,如书家右军,世不多见。余昔年于嘉兴项太学元汴所,见《雪江图》,都不皴擦,但有轮廓耳。及世所传摹本,若王叔明《剑阁图》,笔意类李中舍,疑非右丞画格。又余至长安,得赵大年临右丞《湖庄清夏图》,亦不细皴,稍似项氏所藏《雪江卷》,而窃意其未尽右丞之致。盖大家神品,必于皴法有奇。大年虽俊爽,不耐多皴,遂为无笔,此得右丞一体者也。最后得郭忠恕《辋川》粉本,乃极细皴。相传真本在武林。既称摹写,当不甚远。然余所见者庸史本,故不足以定其画法矣。唯京师杨高邮州将处,有赵吴兴《雪图》小幅,颇用金粉,闲远清润,迥异常作。余一见定为学王维。或曰:“何以知是学维?”余应之曰:“凡诸家皴法,自唐及宋,皆有门庭,如禅灯五家宗派,使人闻片语单词,可定其为何派儿孙。今文敏此图行笔非僧繇非思训,非洪谷,非关仝,乃知董、巨、李、范皆所不攝,非学维而何?”
  今年秋闻王维有《江山雪霁图》一卷,为冯宫庶所收,亟令友人走武林索观。宫庶珍之,自谓头目脑髓,以余有右丞画癖,勉应余请。清斋三日,展阅一过,宛然吴兴小幅笔意也。余用是自喜。且右丞自云:“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余未尝得观其迹,但以想心取之,果得与真肖合,岂前身曾入右丞之室,而亲观览其盘礴之致,故结习不昧乃尔耶?庶子书云:“此卷是京师后宰门拆古屋,于折竿中得之,凡有三卷,皆唐宋书画也。”余又妄想彼二卷者,安知非右军迹,或虞褚诸公临晋帖耶?倘得合剑还珠,足办吾两事,岂造物妬完,聊畀余于此卷中消受清福耶?老子云:“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余且珍之以俟。右丞山水入神品,昔人所评:云峰石色,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唐代一人而已。宋米元章父子,时代犹不甚远,故米老及见《辋川雪图》,数本之中,惟一本真,余皆临摹,几如刻画。且李营丘与元章同是北宋,当时伪者见三百本,真者止二本,欲作《无李论》,况右丞迹乎?
  ……大都右丞以前作者,无所不工,独山水神情,传写犹隔一尘。自右丞始用皴法,用渲染法,若王右军一变钟体,凤翥鸾翔,似奇反正。右丞以后,作者各出意造,如王洽、李思训辈,或泼墨澜翻,或设色娟丽,顾蹊经已具,模拟不难。此于书家欧、虞、褚、薛,各得右军之一体耳。此《雪霁卷》已为冯长公游黄山时所废。余往来于怀,自以此生,莫由再覩,顷于海虞文靖家,又见《江干雪意卷》,与冯公绝类,而沈石田、王守溪二诗亦同,焕若神明,顿还旧观。何异渔父入桃源,骇目动心,书以志幸。
  此卷余以丁酉六月得于长安,卷有文寿丞题。董北苑字失其半,不知何图也。既展之,即定为《潇湘图》。盖《宣和画谱》所载,而以选诗为境,所谓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耳。忆余丙申,持节长沙,行潇湘道中,蒹葭鱼网,汀洲丛木,茅庵樵迳,晴峦远堤,一一如此图,令人不动步而重作湘江之客。昔人乃有以画为假山水,而以山水为真画者,何颠倒此见也。董源画世如星凤,此卷尤奇古荒率,僧巨然于此还丹,梅道人尝其一脔者,余何幸得卧游其间耶?
  宋赵千里《设色桃源图》卷,昔在庚寅,见之于都下,后为吴太学所购,余无十五城之偿,唯有心艳。及观蓝英临本,精工之极。真千里后身,虽文太史悉力为之,未必能胜。语曰:“巧者不过习者之门,”信矣。余后休承六十三年,而余获观于东郡王长公所。毎观唐人山水,皴法皆如铁线。至于画人物衣纹亦如之。此秘自余逗漏,从无拈出者,休承虽解画,不解参此用笔法也。长公具眼,又多蓄唐宋迹,以余为何如?
  米元暉作《潇湘白云图》,自题云:“夜雨初霁,晓雾欲出,其状若此。”此卷余从项晦伯购之,攜以自随。到洞庭湖舟次,斜阳篷底,一望空阔,长天云物,怪怪奇奇,一幅米空墨戏也。自此毎将暮,辄卷廉看画卷,觉所将卷为剩物矣。
  湘江上奇云,大似郭河阳云山,其平展沙脚,与墨汁淋漓,乃似米家父子耳。古人语:“郭熙画石如云,不虚也。米元暉又作《海岳蓭图》,谓于潇湘得画境,其次则京口诸山,与湘山差类。今《海岳图》亦在行笈中。元暉未尝以洞庭北固之江山为胜,而以其云物为胜,所谓天闲万马皆吾师也。但不知动物云物何以独于两地可以入画?或以江上诸石山所凭空阔,四天无遮,得穷其朝暮之变态耳。此非静者何由深解?故论书者曰:“一须人品高”,岂非品高,则闲静无他好萦故耶?元季诸君子画唯两派:一为董源,一为李成。成(李成)画有郭河阳为之佐,亦犹源(董源)画有僧巨然为之副也。然黄、倪、吴、王四大家,皆以董、巨起家,成名至今,只行海内。至如学李、郭者朱泽民、唐子华、姚彦卿俱为前人蹊经所压,不能自立堂户。此如五宗子孙,临济独盛,当亦绍隆祖法者,有精灵男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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