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评优课

1995年9月底，如皋市教育局职教科首次组织了全市性质的语文优秀课竞赛活动。由于时间紧张，我们学校也没有进行选拔，学校领导就直接指定了我作为本校代表参加此次竞赛活动。为什么学校领导会直接指派我？我相信，这与我过去几年在语文教学刊物上发表了几篇论文，同仁们认为我的教学水平还行有关。于是，我就代表了，我就竞赛了。

说实在的，我们这所学校这之前教研组内的课堂教学研究开展得并不是十分正常，同行之间的相互听课相对较少。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与学校领导班子年龄结构老化，“守成”的意识相对较强，“创新”的意识比较薄弱有关。另一方面，教师队伍的年龄结构也与学校领导班子的年龄结构存在着类似的问题——就我们这个10来位教师的语文教研组来说，年龄在50岁以上的接近一半；35岁以下的青年人寥寥无几。在我的记忆中，我到这所学校后的近10年时间，多数老师我只听过他们一堂课。如果要我客观而公正地评价这些老师的课堂教学水平的话，我只能说，属于“合格”的居多，属于“优秀”的极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课上得四平八稳，但却明显缺少新意和锐气。

在语文组的这些老师中，我属于比较敢想，观念较为开放的一个。因为经常阅读语文教学期刊的缘故，我的视野相对说来更加开阔一些，对于语文教学的新观念、新思维的了解更多一些。所以，学校领导选择我去参加语文优秀课竞赛，我以为还是有道理的。不过对我个人来说，有一个需要克服的困难，这就是我大病初愈，有一学期没上课了，课堂教学的感觉需要重新寻找。

接到参加市里的语文优秀课竞赛活动的通知之后，我就紧张地进行了准备。考虑到参加这类活动的通常都是相对年轻的教师，年轻教师更多地是在高一年级任教，所以，我把准备的重点放在了高一语文第一册上；又考虑到这一册第一单元到这个时候可能一些老师已经讲过，所以，我把备课的重点又放在了本册第二单元的重点篇目，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上——《荷塘月色》属于名家名篇，可以发挥的空间很大，所以，成为这次优秀课竞赛活动的指定篇目的几率自然很大。再者，即便是最终指定篇目不是它，我通过精心准备这篇课文，还是可以演练一下诸如教学总体思路的确定，课堂结构的安排，教学方法的选择等等。后来的情况证明我的分析与判断是正确的：优秀课竞赛最终果真选择了《荷塘月色》作为“赛课”篇目。

教《荷塘月色》这类文学作品，我比起其他很多语文老师来，无疑具有极大的优势。这是因为作为语文老师，我对文学的兴趣并不仅仅在阅读上，而且还体现和反映在写作尝试上。在这时候，我已经有上百篇小说、散文、随笔等文学作品发表，甚至于在此前一两年，我还在江苏省作协主办的纯文学刊物《雨花》上发表了近3000字的散文《生死感悟》；在安徽师大主办的《学语文》双月刊上，发表了长篇论文《美在性格——〈孔雀东南飞〉人物塑造艺术谈片》。能写，不仅能写文学作品，也能赏析文学作品，让我对讲授《荷塘月色》这样的作品信心十足：我可以比之一般语文老师，对于这类作品有更深刻、更敏锐、更贴近作者的感觉的认识，并在我的教学过程中体现出来，让我的课堂教学更有深度和个性。

我们是在一所农村职业中学的教师宿舍里封闭式独立备课的。由于早就在预料之中，并且早就有了比较成熟的教学构思，所以，一课时的教案我化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写完了，并且让我对第二天的竞赛信心满满。

按照抽签结果，我被排在第二个上课。这堂课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觉得自己在对《荷塘月色》的语言和作者复杂微妙的心理的分析上有些独到的地方；同时，或许是因为自己平时的积累以及授课之时激情澎湃的共同作用，我的课堂语言也不乏文学意味，相当生动与形象，而台下的学生与我的互动也很热烈，课堂气氛相当活跃，所以，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除了稍稍感到一些疲惫之外，很有些兴奋和自得。回到临时休息的教师宿舍之后，一位参加了听课的语文老师的评价更让我对评比结果充满期待。他的评价是什么？是“精彩，非常精彩”——若干年后，这位老师成为该校语文教研组的组长，跟我有了更多的接触，这是后话。

不过，最终这次语文优秀课评比的结果并不能让我满意：我仅仅获得了第三名。获得第一名的是承办本次竞赛活动的学校的一位女老师，该老师也是学校办公室的秘书；获得第二名的那位老师后来跟我有过交流，他对我表示，他听到过一些参加听课活动的同行的反映，知道我的课上得很精彩。因为竞赛规则，我没有能够听到这两位老师的课，所以，对他们所上的课的长与短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是，从总结会上，教育局的教研员的总结上，我听出至少他个人对我“十分注重细节，但却忽略了整体的欣赏和把握”持保留性意见。对他的这一观点，我不能苟同。若干年后，我在报刊上发表了《评课不可太主观》的文章表达了我的这一观点：对于一篇文学作品，我们到底该从什么角度去鉴赏，可以有很多选择——可以选择细节，也可以选择整体等等，重在看教学目的是什么，我们的学生有没有学有所得；那种一味强调自己的认识、自己的观念，而无视其他人的做法、他人的思维的做法是值得商榷的。

尽管说第一次参加优秀课竞赛活动的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但这一次活动对我后来教师生涯的影响是巨大的。这影响有这样几个方面：一是让我此后无论是平时上课还是参加学校组织的类似活动都信心十足——因为我已经取得了这方面的一定的经验，二是它直接催生了我作为“头题”发在1995年《中国校园文学》第12期上的短篇小说《评优课》，这一作品后来还入选了《黑牙齿白牙齿——〈中国校园文学〉10年精粹——小说》；三是让我对语文教学研究更加倾心，让我发表了更多的教学论文。而这些影响叠加起来的结果就是让我后来的语文课堂教学更加自信。

对于我们做教师的来说，化蛹为蝶需要一定的条件，这条件包括自身的努力，良好的成长环境，某些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等等。而我以为，在我成长，从懵懂走向成熟的过程中，1995年的那次优秀课竞赛活动就是非常重要的机遇——它带来了这之后我一系列的变化，因此，尽管说屈指算来已经过去20年了，但我依然难忘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