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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遗事1:三千里地旧山河,四十年来梦一场,故事从这里开始

唐天宝十四载①(755年)的冬天,承平一百多年的大唐王朝迎来了自己最黑暗的时刻,镇守北方边疆的安禄山、史思明等大将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叛乱,开启了长达八年之久的“地狱模式”。

这场叛乱不仅是唐史上的重要事件,也是中国古代历史由盛转衰的重要分水岭。由于这场叛乱主要由安禄山、史思明二人发动,故而被称为“安史之乱”,又名“天宝之乱”。没有人会想到这场叛乱竟然持续了整整八年,历经三代皇帝②集举国之力,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扑灭了这团地狱之火。

然而昔日繁花似锦、物华天宝的盛唐也被严重烧伤,留下了无法治愈的伤痕,这个伤痕折磨了大唐后期一百多年,不但深刻改变了唐朝的命运,也彻底扭转了中国历史的前进方向。

安史之乱对唐朝造成了沉重打击,使得傲视东亚的大唐元气大伤。史书记载叛乱平定后,百万人口的大唐一线大城市长安、洛阳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从长安东到徐州,北到安阳之间的中原富庶之地白骨遍地,人烟断绝,千里无鸡鸣,如同修罗场。③
北宋史学家司马光在谈到安史之乱时沉痛地说道:“由是祸乱继起,兵戈不息,民坠涂炭,无所控诉,凡二百余年。”

如果说生灵涂炭是看得到的外伤,那安史之乱留给大唐的更严重的则是看不到的内伤,这个内伤就是藩镇割据。

八年的平叛战争中形成了众多大大小小的藩镇,这些藩镇手握重兵、掌控地方财政,自行任命官员。甚至连藩镇“一把手”节度使⑤都变成了“世袭制”,父死子继或者兄终弟及。没兵没钱的唐朝中央政府对这些飞扬跋扈的藩镇束手无策,根本招惹不起,逐渐丧失了权威,藩镇割据的局面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可能会有疑问,朝廷为什么不惩罚这些桀骜不驯的藩镇呢?
这些藩镇由两批人构成,一批就是参与平叛的唐军大将,战后受到封赏成为土皇帝;另一批则是战争中投诚的叛军大将,这些人不但得到了朝廷的赦免,还因此飞黄腾达,也成为割据一方的山大王。
这帮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兵强马壮,有兵有钱有地盘,形同独立王国,只不过名义上臣服于朝廷,你说你拿什么去惩罚?

安史之乱后,统一的大唐王朝陷入了群雄割据的分裂局面,叛乱虽然平定了,但留下的后遗症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日益恶化。这种四分五裂的局面持续了一百多年,贯穿整个中晚唐。直到唐朝末年,王仙芝、黄巢领导的农民起义爆发后,很多形同“独立王国”的藩镇干脆趁机自立为王,公开同朝廷决裂。
    黄巢起义对奄奄一息的大唐王朝造成了致命的最后一击,此后各地的藩镇连表面的臣服都抛弃了。
    公元907年,土匪出身的宣武军节度使、梁王朱全忠(朱温)⑥撕下最后的伪装,公然逼迫唐朝末代皇帝唐哀帝禅位,篡夺了将近三百年的大唐江山,历史从此进入了又一个大分裂时期。
    这就是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时期。
   
    五代十国是介于唐朝和北宋之间的一个过渡期,虽然它存在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广义上算也就七十二年。但这七十年却也不甘平庸,乱出了新高度,和春秋战国、魏晋南北朝并列中国历史上的三大乱世。

   五代十国分“五代”和“十国”两部分,五代位于中原地区,占据了所谓的“正统”地位。因此后来的史书几乎都把五代视为正统,将十国视为僭伪政权。
   五代顾名思义就是五个朝代的合称,分别指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这五个朝代国祚都不长,最长的后梁十七年,最短的后汉才区区四年(还换了俩皇帝)。因为这五个国号前面都被人用过,所以史家就给它们加了个“后”字以示区别。
   十国是对中原以外的十个割据政权的统称,分别是吴、南唐、吴越、闽、南汉、楚、荆南、前蜀、后蜀和北汉。这里面除了北汉位于山西北部,其他九个全部位于南方地区。
  需要说明的是当时并非只有十个割据政权,十国只是择其大者而言之,实际上当时大大小小的割据政权至少有十几家。
   作为“西楼说史系列”的第一部,我们的故事就是从十国当中的吴和南唐开始讲起。

   吴和南唐是十国中疆域最辽阔、经济最发达、文化最繁荣的国家,它们占据了长江下游江苏大部、江西全境、湖北东部和淮河流域的安徽大部地区。这些地区自古就是鱼米之乡,从唐朝中期以后逐渐在经济上强势崛起,对北方的经济霸主地位形成了强有力的挑战。
  吴国的开创者为庐州(今安徽合肥)人杨行密,定都扬州。传四代君主后被彭城(今江苏徐州)人李昪篡夺,建立了南唐,传承三代后被北宋所灭,两朝前后加起来历时五十六年。这五十多年里北方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而长江以南的广袤土地上却保持了宝贵的和平局面,长期的政治稳定为经济发展、文化繁荣奠定了坚实基础。
    


    春雨杏花,楼台笙歌。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漫长的和平时光腐蚀掉了江南小朝廷朝野上下的雄心与壮志,满朝士大夫把酒当歌、醉生梦死,将虎视眈眈的北方强敌抛到了九霄云外。
    古人云:国虽安,忘战必危,江南小朝廷弥漫着文恬武嬉的腐朽气息,整个国家犹如一座千疮百孔的老房子,只需一场暴风雨便可能轰然倒塌。
   三千里地旧山河,五十年来梦一场。
   北宋开宝七年(974年),宋军攻破金陵(今江苏南京),延续了五十六年的江南小朝廷宣告灰飞烟灭。   我们的故事讲的就是这段如诗如幻的“江南遗事”,追根溯源,故事还是要从那个天塌地陷、群雄逐鹿的唐朝末年讲起……

注释:
①载:年的另一种叫法。开元二十九年,唐玄宗改年号天宝元年,到天宝三年又改年为载,称天宝三载。据古籍《尔雅》记载,夏称岁,商称祀,周称年,唐虞称载。以年为单位纪年从周朝开始,而唐虞就是上古贤君尧和舜,尧舜时代被认为是太平盛世。年老昏聩,骄傲自满的唐玄宗因此改年为载,自认为达到了尧舜的高度。载字从天宝三载(744年)使用到玄宗儿子肃宗至德三载(758年),改元乾元元年,以年取代载,仅用了14年。
②三代皇帝:唐玄宗李隆基、唐肃宗李亨、唐代宗李豫祖孙三代人接力杀贼。
③见《旧唐书·卷七十·郭子仪传》: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人烟断绝,千里萧条。
④出自《资治通鉴·唐纪三十六》
⑤节度使:唐代地方封疆大吏,上马治军,下马安民。源自唐初的总管一职,后又兼任采访使,取得地方民政、军政和财政大权。唐睿宗景云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节度使自此成为正式官职。
⑥朱全忠:本名朱温,黄巢部将,后来向唐军投降,调转枪口镇压黄巢,因功封宣武军节度使,唐昭宗赐名全忠。几年后,全忠杀害唐昭宗,夺了唐朝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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