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代 拓展时髦空间

编写 /周海 阿黛儿

　　三角地菜场
　　1994年，上海一座有着90多年历史的菜场———钢筋混凝土建造的三角地菜场被推倒。虽然上海有太多的浸透着上海历史文化的老建筑，一个脏乱的菜场实在排不上号，但菜篮子关系着每一位上海市民的餐桌，90多年中牵扯在三角地菜场的情感，却不能不说深远。
　　1861年被划入公共租界的虹口区租界当局，考虑到洋人生活吃喝，将集中在吴淞路、汉阳路、塘沽路之间的三角地带的菜农、菜贩集中起来，并建造了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菜场供其营业，租界当局从菜贩手上再收取一定的管理费。这就是三角地菜场的源起，它的名字是因为菜场形似三角而得名。虽说原为洋人所建，但后来也成了上海人卖菜的圣地。据说在它特别兴旺时，每天宰的牛就有100多头。你可别小看了当时的菜贩，其资金之雄厚不亚于当时的小厂商，到了礼拜天和节假日，大小轿车把菜场围得水泄不通。可惜好景不长，到了上海“孤岛”时期，虹口成了日本人的天下，菜场生意也一落千丈，虽然菜场由日本人加盖到三层，但供应却日渐贫乏，清一色的日本人喜欢的咸鱼、蔬菜和日式甜点。
　　接着，抗战胜利后上海的经济萧条，加上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兵在三角地菜场抢劫菜贩。三角地的生意一直没能重新抬起头来。1949年春时，不堪国民党士兵的敲诈，菜贩终于组织起来，在一天清晨手持扁担，伏击了前来敲诈的国民党士兵。三角地的菜贩这才算出了口恶气。
　　解放后菜场收归国有，还成立了合作社，后来又成了三角地集团。往昔那种繁荣再也没有回来。不过在上海人的回忆里，三角地在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是上海供菜最丰富，价格顶便宜的菜场。
　　“看你穷”·文化广场
　　几十年前，上海人谁要能搞到一张文化广场的电影票或演出票，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有趣的是，在解放前的1937年，要在文化广场的前身———逸园赛狗场，订购一张圣诞夜的入场券，竟要合到二两黄金的价格。即便如此，还须提前一个月订票。
　　逸园赛狗场建于1928年1月,是由一个名叫邵禄的法国人,伙同上海大流氓黄金荣、杜月笙用66万两规银,买下今天陕西南路文化广场一块约78亩的土地而兴建的。他们还给这个以赛狗为主的赌场，冠上了一个雅致的名称“逸园”。
　　赛狗赌博的方法和押宝类似。赌客看中了哪条狗,就买某号的狗票。比赛时,先以一只电兔绕场,接着狗笼同时掀起,参赛的狗便如离弦之箭冲出追赶电兔,以最先到达终点的狗为优胜,而持有该狗狗票的赌客就成为赢家。狗赛每次常吸引几千人参加。看似很公平的赌赛，却常有赌场利用不实的赛狗资料和麻醉剂等药物来操纵比赛，新闻时见报端。其实天下哪里有真正公平的赌博呢？所以当时的上海市民又根据“狗场”的英文“canidrome”将它读作“看你穷”。的确,当时众多的中国赌客进入跑狗场均是十赌九穷。
　　当时上海共有3家赛狗场，为了避免相互冲突，按规定，逸园的狗赛只能在周末的三天进行，所以逸园还在园内附设各种时尚的消遣，令园子成了老上海沪上有钱华人最重要的社交、娱乐场所。当时张爱玲在《我看苏青》一文里就说：“我对于声色犬马最初的一个印象，是小时候有一次在姑姑家里借宿，她晚上有宴会，剩下我一个人在公寓里，对门的逸园跑狗场，灯红酒绿，数不尽的一点一点的五颜六色，黑夜里，狗的吠声似沸，听得人心里乱乱的。”
　　虹口游泳池
　　上海轻轨通车后，在虹口体育场一站，从现代化的轻轨列车的车窗向下望去仍可以看到上海第一家兴建的公共游泳池———虹口游泳池，夏天的时候，远远一抹蓝色的水波之上，浮动着女孩五颜六色的泳衣，像一块蓝底印花的的确凉花布。
　　虹口游泳池在上海可以说也算是历史悠久的建筑，1907年5月上海租界当局在现在的东江湾路，建成了“上海第一公共游泳池”，池长100尺，宽33尺。虽然名为公共，最初也只对上海的洋人开放。直到10多年后，才渐渐向全市华人开放。当时能去虹口游泳池一游，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沪上著名的文人郑逸梅曾和朋友到游泳池游泳，回来兴奋地著文：但闻水声汩汩，仿佛到了九溪十八涧。
　　的确大热天，有这么一个又清凉又健身的地方，对每一个上海市民都是件赏心乐事。当时能来这游泳的人，可没有现在的人们那样穿得很少。游泳池规定，男士一律汗衫加平脚裤，女士着可以遮住全身的泳衣不说，还要外加一条短裙。当时的报纸还专门为此讨论不休，比如总结出有裙比没裙好，因为更“保密”些，深色比浅色好，因为浅色一入水，会使女生“原型毕露”，这些议论现在看来，实在有些可笑，但在当时，女生就算穿短裙下水已是很叛逆的行为了。
　　肯德基·上海总会
　　1989年12月，白胡子的山德士爷爷带着他的上校鸡块进驻上海东风饭店底楼，记得1990年刚刚考上大学的我，还是央着老爸带我去的，那时肯德基还没有纸盒子，一份份都放在盘子里，花样也没有现在那么多，甚至连汉堡都没有。坐在干净的快餐店里，你根本不可能想见这个地方的楼上曾经是旧上海最著名的俱乐部和酒吧。脑子里除了炸鸡就是色拉。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个肯德基，不仅改变了上海人的食谱，也变迁了中国人的流行文化结构。上海开始接受一种新的文化：人们喜欢走进店门时的那一声欢迎光临，喜欢口味比较一致的食物，还有就是不会因为你不是本地人而惧怕服务员的白眼，惧怕价格的不合理。说来也奇怪，每次在外地，只要走进肯德基或者麦当劳，我都会有一种回到上海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从东风饭店的底楼开始。
　　东风饭店，始建于1910年，也是当时上海最豪华的洋人俱乐部上海总会所在地。总会虽以英国侨民为主，但也广纳国际人士入会，当时来上海的外国人，只要有一位总会会员引荐，就可以在总会逗留和游玩14天，总会的酒吧里有一条全长34米的吧台，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内里的装饰也极尽豪华，出入其间在当时是身份的象征。
　　虽然入会不易，甚至有人等上数年也没结果，但在当年上海总会的门口，仍挤着一大堆华服盛装的洋人。只不过物转星移，从最高贵的洋人俱乐部，变成最平民的肯德基快餐，这样的落差，不可谓不大。两个时代的精神竟在这一样一座奇特的上海老建筑里交汇，碰撞，然后消失。
　　从解放后最长吧台的拆除，到肯德基最后的搬出，东风饭店又回归了平静。
　　“孵”从茶到咖啡
　　品茶，江浙人叫“吃茶”，北方人叫“喝茶”，粤、闽人叫“饮茶”，而上海人则用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字———孵。“孵”在上海话里念作“bu”，最初是形容上茶馆的人每天腻在那里喝茶、聊天，大半天也不走，好像“孵”豆芽一样，存心耗时间。后来“孵茶馆”在上海渐渐成了气候，昔日上海滩各行各帮都有自己约定俗成的茶会场所。
　　不过除了茶馆，老上海人还喜欢“孵”咖啡馆，笔者有幸采访了著名的上海“老克拉”树先生。据他回忆，“茶馆店”都是老百姓爱去的地方，在解放前的那几年已不多见，只有在当时的闸北、普陀区边缘地带才分布着一些。倒是“洋派”的咖啡馆在这个十里洋场十分吃得开，那里都是有身份的人去谈生意、听音乐、谈恋爱、“摆样子”之处。说到“摆样子”，其实和“孵茶馆”一样，也就是没事情坐在那里叫杯咖啡、望望“野眼”的，当时常有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又喝过点洋墨水的，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吊根香烟坐在那里看风景。可以想象居高下望之处，外面是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男男女女前前后后地经过，鼻端传来咖啡的醇香，心里头会涌上什么样的情绪和遐思呢？只有“孵”在那里的人才会知道吧。
　　不过，“摆样子”就是“摆样子”，并不是指有些女人故意浓妆艳抹去“吊”男人，谈恋爱的话也是大明大方的。这和现在的咖啡馆不一样，那时一杯咖啡要卖6毛钱，也没有续杯这回事，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30元，怎么可能整天去“孵”？所以去咖啡馆的都是有点钱的“小开”，有身份的洋人，或者偶然开点“洋荤”、“掼掼派头”的普通人，感觉就是很高档。
　　■1912年7月上海老城开始拆城，整个拆城工程到1914年冬才全部完成，过去的封闭的城市，第一次没有了围墙的禁锢。
　　■1913年由张石川与美商合办的亚细亚影戏公司，聘请郑正秋编写《难夫难妻》电影剧本，9月郑正秋与张石川合作导演的故事片《难夫难妻》在新新舞台上映。这也是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故事片。
　　■1914年上海第一家大型百货公司———先施，在南京路开张。面对柜台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海市民第一次感受到现代消费的乐趣。之后永安、新新和大新百货相继登场，大新公司也就是现在南京路第一百货的前身。
　　■1918年公共租界内的兆丰公园建成，园内专门开辟了一个动物部，展出动物供市民观赏，这也上海动物园的稚形。实际上在19世纪80年代，上海一家叫一品香的番菜(西菜)馆展出过一只金钱豹，引起轰动，观者如云。
　　■1919年4月12日，上海将海关大钟拨快了一个小时，上海第一次试行夏时制，到9月底结束。
　　■1921年上海著名的《妇女杂志》撰文《女子服装的改良》，提出中国旧式女子服装重直线，无法体现女性之美，提供新女装的曲线美。当时上海流行的旗袍正是这一观点的最好代言。
　　■1922年上海首次建立飞机场，位于龙华，时有飞机8架。
　　■1922年一品香旅舍模仿洋人举办“交际茶舞”，从此跳舞之风盛行上海。之后上海出现了营业性舞厅，比如西藏路的黑猫舞厅、外滩的安乐宫、静安寺的百乐门等，以伴舞为生的职业舞女也应运而生。
　　■1923年1月23日，中国第一座无线广播电台在沪开播。
　　■1924年7月3日，华界最最的公交车开始运行，当时只有3条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