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常识教语文
一
有感于课堂上突出学生主体地位的呼声，近年来下课堂，笔者也开始有意识地改听课为观课，从主要听教师“如何教”改为重点看学生“如何学”。这一视角的改变，真的有了不少新发现。譬如，语文教师提出一个设计好的问题后，学生在干什么？假设这时对全班做一个全景式的定格，你会发现，绝大多数学生处在“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逍遥状；少数同学抱头苦思冥想，好像答案可以通过自己的回忆或准确计算就能得出；还有一部分学生提着笔一脸茫然地等待着老师，等待老师归纳后好把答案记录在书上；只有很少的学生在课文中圈点批注寻找答案。
如将期刊上登载的一些教学实录与课堂上观察到的学生阅读状态联系起来琢磨，就会发现，有些课堂上的阅读与生活中的阅读根本不是一回事。课堂上的阅读似乎只是远离文本的一次师生聊天。如：
师：同学们，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近两个已经永安地母怀里的“魂灵”———鲁迅和他的保姆阿长。我们先来读读鲁迅在《狗·猫·鼠》中阿长谋害隐鼠的一段回忆。（PPT 显示有关文字，略。）
师：课文《阿长与〈山海经〉》中说的“她谋害了我的隐鼠”，就是这么一回事。在《狗·猫·鼠》里，对长妈妈介绍得很简单，“长妈妈，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现在请同学来朗读课文中的两段文字，告诉大家阿长的身份和名字。（生读）
师：由此可见，阿长是一个怎样的人？
生：阿长是一个普通的人。
生：阿长是一个神秘的人。
师：神秘的人？ 大家赞同吗？ 再看看鲁迅笔下的其他人物，可能会有启发（PPT 显示有关文字）……
回顾我们阅读一篇文章的过程：从前往后读，边读边想这一小节写了什么，与上一小节有什么关系，读完了，回头梳理一下，也就理清了文章的内容和文脉。然后再回头读读文中那些读来疙疙瘩瘩的地方，联系全文推敲到底是什么意思。文章读懂了，再来研究它是怎样写的，为什么要这样写，从而品味其精妙之处。明明真实的阅读就是这样贴着文本遵循着文路的一种朴实的读书过程，为什么到了课堂上，阅读教学就变成了远离文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脱口秀？要说现在阅读教学中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形式大于内容，阅读教学并没有带着学生好好读文章，教师和学生都离文本太远。
说到阅读教学的课堂形式大于内容，还表现在教师不肯用心了解学生读这篇文章到底遇到了哪些困难，需要怎样的帮助。其实，课堂教学是师生一道学习的一段历程，阅读课就是师生一道读文章。了解学生阅读时的困难，咬紧“困难处”，一道解决困难，这就是朴实有效的阅读课。汪曾祺先生回忆沈从文先生时说：“他大都是看了学生的作业，就这些作业讲一些问题。他是经过一番思考的，但并不去翻阅很多参考书。沈先生读很多书，但从不引经据典，他总是凭自己的直觉说话，从来不说亚里斯多德怎么说、福楼拜怎么说、托尔斯泰怎么说、高尔基怎么说。…… 沈先生的讲课是非常谦抑，非常自制的。他不用手势，没有任何舞台道白式的腔调，没有一点哗众取宠的江湖气。他讲得很诚恳，甚至很天真。但是你要是真正听懂了他的话，—— 听懂了他的话里并未发挥罄尽的余意，你是会受益匪浅，而且会终生受用的。”不要以为好的语文课教师一定要慷慨激昂，不要以为好的语文课一定要高潮迭起群情振奋，课堂不是舞台，只是师生的一段学习时空。
有人问语文特级教师宁鸿彬一个问题：如何提高课堂教学的效率？您的绝招是什么？宁回答：“我的绝招只有三个字——反浪费。”如何反浪费？反复读文章，别走远了；了解学情，满足学生对教学的期待，挠到学生的痒处。一句话，贴文章近点，贴学生近点。这虽只是常识，但也许比那些花样翻新的改革有用得多。
二
已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初中毕业生，写作水平还很不理想，这是事实，其原因众说纷纭。第八次课改以来，先是怪教材中没有写作指导，教材修订后只能怪学生——怪来怪去，问题终没有解决。看来，要想解决中学写作教学问题，还是应从写作常识去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学生的写作能力不是靠教师讲出来的，而是靠学生自己写出来的，这是常识。鲁迅曾经告诫：“ 创作是并没有什么秘诀，能够交头接耳，一句话就传授给别一个的，倘不然，只要有这秘诀，就真可以登广告，收学费，开一个三天包成文豪学校了。”（《且介亭杂文集·不应该那么写》）多读多写，这是提高写作技能的不二法门。欧阳修笔下有个“ 卖油翁”，把油注入铜钱盖着口的葫芦里，油从钱孔注入，但钱币却不被沾湿。这种技能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掌握的，但获得这种技能的过程仅“唯手熟尔”。很多教师也知晓这个常识，但苦于学生不愿意写，更不愿意多写。牙牙学语时很爱表达，啰唆个不停，为什么写作时却这样？可能是太多失败的体验让他们产生了畏惧心理。我们可以回忆一下，有没有在学生还不容易写到500 字的时候，就去给他们谈中心突出、立意深刻？ 也许学生最初是悟出了作文真谛的：作文就是用笔说话，我手写我心。教师和家长却总喜欢对学生的文章放言高论指手画脚，时间一久，学生真的被吓住了，突然发现写作是件了不起的大事，需要沐浴更衣焚香一般，架子端足了以后，提起笔来，才发现不知写什么更不知怎么写了。从此以后，只要老师一提作文，立即战战兢兢，心生畏惧。如此心态，怎能“ 一杯未尽诗已成，涌诗向天天亦惊”。如何改变？要把作文的架子放下来，让学生滔滔不绝地说，随心所欲地写，爱上写作。刚进入初中的学生，特别是农村的学生，读的书少，对外面世界接触得少，不要总希望他们的文章有何深刻见解。人教版语文教材中《童趣》这篇文章如何？要是从作文的角度衡量，估计很多语文教师会看不上。读读《浮生六记》，通篇如此亲切自然。为什么我们一定非要一个初一的学生去写家国大业、人生要义呢。让学生提起笔来就写，想到哪写哪——坐在桌前觉着没东西可写，那就先把这种感觉写出来，把自己着急的心理写出来；厨房里传来妈妈做饭的声音，猜猜妈妈在做什么菜；想想这时候假设不需写周记，可以在室外玩什么……文从字顺把此时的所思所想写出来了，那就是好文章。作文要放下架子，作文教学也要放下架子。能否营造出这样一种良好氛围：没有太多的说教，教师以身作则，教师学生一道开开心心写文章。学生一节课能轻轻松松写600 来字，文通字顺了，养成写作的习惯了，进而在阅读中发现了别人一些文章的妙处并借鉴，还愁作文水平不能提高吗？
作为母语的语文学习有两大通道，一个是专门通道——语文课程，另一个是社会通道——在工作生活中学习语文。有些学生通过语文课程好几年学不好写作，走出校门因为工作的需要，一两年就能把文章写像样，这是什么原因？正所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写作一旦成了工作和生活的应有之义，写作能力往往就会快速提升。因为教室里的写作与工作生活中的写作差别太大。首先是写作心态不同。教室里的写作，学生对作文已心生畏惧，老师又逼着每周每人必须过堂，于是，由畏生厌，进而把作文当作应付老师的苦差事。只是为了应付老师，自然没有真实的写作任务，没有真实的读者，没有真实的写作情境，学生写作就是为了应付一下老师。这样的作文，写与不写差别不大，写多写少一个样，作文水平何以提高？再看看工作或生活中的写作：有真实的写作任务，有真实的读者，有实实在在的写作对象，有强烈的写作期待，写作者自然会尽心尽力（甚至可说绞尽脑汁）地要把这篇文章写好（至于是否真能写好是另一码事，起码写作者主观上会如此努力）。如果是生活中自发地要写篇文章，那一定是感触和思想积储心中，不吐不快，这才拿起笔来。这样的写作，一旦与“多写”联系起来，岂有作文水平不提高之理？
写作的心态不同，写作的过程也迥然相异。教室里的写作，过程简化为了一个“写”字，反正是应付老师，写够字数就算应了差。老师也只是简单做个评价，然后课上选两篇优秀作文读一下，一次写作教学就画上了句号。再看看工作或生活中的写作，写够字数只是长征的第一步，写作者自会反复推敲，不断修改，有时要把文章收起来搁置一段时间再拿出来边读边改，还会把文章交给朋友看，听取别人的意见。这就应验了一句俗语：“ 好文章是改出来的。”不但好文章是“改”出来的，写作能力的提升也是“改”出来的。
明白了这样一些写作常识，就可以对我们当前的写作教学做一些改良。譬如，能否把写作与生活打通。不要把作文搞成仅是在教室里、课堂上、在老师组织下的一种活动，否则出了教室，就没了写作。不要初一开始就让学生写中考语文试卷上的几个作文题，而是让他们多写写身边的人和事，写写同学、老师、班级、学校、小区、自己生活的乡村或城市。多给报纸杂志板报写写文章，把作文从缥缈的天上拉回实实在在的大地，让学生觉得写作是生活中一件真实的事情。同时，师生都应有目标达成意识，每学期每位学生至少要写好6～8 篇文章。要想“写好”一篇文章，大多数学生可能不是一次作文课就能完成的，应该从自由的写到教师的批改和指导，再到学生根据教师的建议修改，然后同学互改、教师再改……几个反复，也许才能“写好”一篇文章。这样的改良，可让学生在语文课程和社会这两条通道里学写作，并获得良好效果。如此一来，解决中学写作教学的问题不说指日可待，起码不至于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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