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完一方印,不知道在哪里做残破?
把边框做些残破后,印文内就不敢做了?
做了残破之后,发现还不如不做,反倒破坏了整个印!有没有?
“残破”,在篆刻里,对一方印的好坏影响非常大。
韩天衡“抱寿者相”
这是韩天衡先生印章的评改,“大胆泼辣地破其四边,又以批削之法伤其印面”(韩天衡自评语),通过增加“残破”的办法,使定稿更加浑然一体,自然天成。
这种创作中的手段——“残破”,在“印宗秦汉”的古印里就有。古铜印的锈蚀斑驳或年代久远而产生的损伤,被印人经常成为“烂铜印”。正是因为这些因素产生的印面增益或损蚀,让印又增添了一种苍茫古老、虚幻朦胧的意境,被后来的印人所追崇。如上图的两方印,印面内的锈蚀残破又凭添了生机和意趣。
为了做出包括“残破”在内的特殊效果,据传从文彭开始到吴昌硕,有的把刻完的印章放到一堆石料里摇晃,有的用鞋底摩擦等手段来“做印”,也包括现在经常说的敲、凿、磨、削等,这些不是依靠刀刻而做出的印面效果的方法,也被称为“做印法”,但这些,都是手段,并不是一方印怎么去做残破的道理。我们现在就看看,“残破”,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在哪里做残破。
一、边框的“残破”。
韩天衡“己卯吉利”
因为对印文的不破坏,同时去除石料原始加工带来的机械方正,无论工稳印还是写意印,无论阴文还是阳文印,都会让边框更自然一些,写意印就会加入更多“残破”来达到古朴烂漫的效果。上图是韩天衡先生在边栏增加残破的示例。
二、印面留空里的“残破”。
写意印风中,为营造疏密等对比关系,有一定面积的留红,是很正常的,这些留红如果是一片单调的红色,就会给人僵化的感觉,这时,“残破”就可以发挥它的作用。上图两方印均出自石开先生。白文“瞻”的目字旁下面,“在”和“前”之间都有留红,在这些留红里,就有作者精妙的“残破”。朱文“出幽迁乔”,同样在“出”和“幽”的空白了,留了一定底,其实就是“残破”,细心的读者可以在仔细看,在“迁”的下方,“乔”和“幽”之间,还有一定的留底残破存在。这些“残破”让我们看到了秦砖汉瓦的古朴,也丰富了印的内涵。
三、文字上的“残破”。
文字上的做印法是比较难的,也比较有风险的了。应该在临摹学习中做到得心应手,在创作中设计印稿时就做好安排的。
第一种是同向排列的笔画产生的机械单调,用“残破”来完善。
韩天衡“安太平”
上图的“太”字的四个横画,“安”字几个斜向笔画,就是利用字内的残破,产生了虚实的变化。
再看一方白文。
吴昌硕“老苍”
吴昌硕的做印法是非常值得借鉴的。在这方印里,“老”字上部,加上“苍”字的草字头,13个竖画排列,除笔画本身的粗细、方向、长短来做安排之外,“残破”也在发挥作用,几处似有似无的残破让单调的排列赋予了变化,而显生机。
第二种是印面内相同的文字构成形状出现雷同时,用“残破”来完善。
齐白石“简庐”
齐白石在这方印的“庐”字的两个田字中,用残破的手法,避免了出现8个红方块的并排而导致的雷同单调。
然后,我们看看怎么来做残破。
平面构成,是以点线面为要素,形成黑白灰的构成。
这几个构成物体要素里,就是有形状的变化,有距离远近的变化,有大小的变化,不能一字排开式的模式,这样的视觉才是自然舒适的。
笔画即为“点线”,残破即为“面”,我们在做残破的时候,就是做点线面的设计,就是这个道理。
一、“避实击虚”的原则。
无论是边框的残破,还是文字上的残破,应该遵循留重要的、或主笔,残破相对不重要的、辅助的,这样的残破不仅虚实对比加强,而且更加突出重点。
吴昌硕“石人子室”
从这方印的边框残破,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个道理。“室”左边靠近边的笔画,和边框并列,干脆就把边框做残,保护主笔,“室”的笔画就出来了,一虚一实,“人”字右边的边框残破是一样的道理,边线做残,而“石”如果再继续做残的话,是不是手法太单一了点?大师就是大师,这个就改成了粘连,残破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形成的大块红,刚好和“子”字的红块面呼应,很牛!
韩天衡“安太平”
文字内的残破,从哪个笔画下手,也一样遵循这个原则。还是这方“安太平”印章,残破的就是“太”字下面的两个点,和“女”字中间的斜笔,而不是那个主笔。
二、“自然天成”的原则。
经常有学生,刻完印后做印,就是在四边放任地一顿凿敲,结果不仅不能自然,反倒把印搞得面目全非。自然,不是随意,是天成。“残破”的存在,一般不会一方印内只有一处,应该有呼应的几处(追求特立独行或做印眼除外),那么这些残破,就和上述的平面构成一样,有形状、位置、大小的不同,这样才更加自然,没有人工雕琢的刻板。
石开“大千入豪(毫)发”
大小呼应。石开先生在这方印中间有一条留红,在这留红内,有大小面积不均的残破,小的只有一个白点,而四周也分布了大小各异的残破,相互呼应,散落分布,没有刻意,实则经意。
吴昌硕“宝钟室”
位置呼应。边栏的三处残破(非常典型的凸显主笔残破手法),不仅长短不同,而且位置又呈现自然分布状态,见图。
三、“呼应印文”的原则。
写意印风,每个人个体之间的差异很大,风格也多样化,所以,做印,要根据自己印面的风格来做。大写意的“残破”,就要风起云涌,小写意就可能是流水潺潺了。上面的例子中,那些“残破”都是在凸显印文,营造风格,残破的程度也和印文是和谐的。
陈国斌“废画三千”
陈国斌先生的印风极具现代感,大开大合,无论是字内的块面,还是边框的大残,都和其印风相和谐。所以,我们创作的时候,要结合自己印文的特点来考虑“残破”的风貌。
以上是自己的一点总结。艺术不是数理化有公式的计算,“残破”也不是固定套化,要根据自己的审美感知,准确把握,才有更好作品。
这里也展示一方我自己的印。命题篆刻“业广惟勤”,这是今年7月全国第八篆刻艺术展的入展作品。
赵国林“业广惟勤”
我在这方印中,考虑到左边的围空不宜打散,所以边栏残破做在右边,在“惟”和“勤”的留空空白处,都有留红的残破,而且这两个字的竖心旁和力字边都有笔画的残破,有加法有减法,这些结合才让整个印有虚有实,更加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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