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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西军变:在私心杂念面前,什么战略正确、战术完美全都是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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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11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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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事求是的前提,是没有私心杂念。一旦有了私心杂念,那什么战略正确、战术完美就都是扯淡。

绍兴七年四月,刘光世被解除兵权;绍兴七年八月,四万淮西军集体叛变。

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龌龊龃龉,夹杂了太多的私心杂念。

首先是宰相张浚。

宰相张浚全部职务是: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特别是这个“都督诸路军马”,相当于南宋三军总司令。而且,还建立了都督行府,相当于常设司令部,用以统筹指挥南宋军队。甚至,张浚连赵构的三衙军都能调动。

但美中不足的是:张浚以及他的都督府没有自己的嫡系军队。张韩刘岳吴这五大将的军队仅是归他调动,并非隶属于他。关键这些家伙有时候连赵构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张浚的?

所以,张浚非常渴望拥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

绍兴六年六月,王彦拒绝将八字军交给岳飞,而是率军投到了张浚的都督府。

王彦这个选择很没大局观,却很合人情。毕竟王彦做过岳飞的上司,当时俯就给岳飞当小弟、把军队交给岳飞,他没法接受。

这就相当于张浚收编了王彦的八字军,张浚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军队。

八字军是打出来的军队,而且从河北打到荆湖,绝对的百战精锐。有了这支生力军,大宋三军总司令张浚总算小小地得偿所愿。

但一支还不够,而且八字军的规模太小,大都督府怎么也要拥有一支主力宋军,才能对得起自己的牌面。

刘光世被解除兵权后,淮西军就摆在张浚面前。然后,你说他能不动心吗?

其次是皇帝赵构。

问题是赵构也没有军队。而且,赵构在挖人墙角、抢人军队方面,堪称业务纯熟。

绍兴七年四月,赵构找个由头就把王彦变成文官、把八字军并入三衙军,跟刘锜的马军司合并整编,组建了一支规模可观的禁卫军。

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刘锜,奏以前护副军及马军司,通为前、后、左、右、中军及游奕,凡六军,每军千人,共为十二将,从之。前护副军,即八字军。

也就是说,宰相张浚抢了岳飞的军队,把本该划归岳飞北伐的八字军变成了都督府直属部队;紧接着,皇帝赵构又抢了张浚的军队,把八字军变成了自己的宿卫亲军。

为了一支八字军,大家完全不顾吃相。那对于淮西军呢?就最简单的一个问题,赵构想不想要?

他当然想要。

第三是枢密使秦桧。

初,刘光世之罢也,以其兵隶都督府,而桧与知枢密院事沈与求,意以握兵为督府之嫌,乞置武帅,台谏观望,继亦有请,乃以相州观察使、行营左护军前军统制王德为都统制。

拆解一下上面这句话:

一是:刘光世被解除兵权后,张浚的都督府直接接管了淮西军。但仅是暂时接管。因为之前差不多已经说好了,这支军队要交给岳飞用来北伐。

二是:张浚有私心啊,凭啥仅是暂时接管,咋就不能长期直管?只要不交给岳飞,那自己就能长期直管。

三是:枢密院认为都督府不该握有军队,台谏监察部门也认为都督府不该握有军队,所以建议朝廷直接为这支军队设置武将。

四是:朝廷任命刘光世的副手王德为行营左护军都统制,也就是说赵构绕过都督府提前任命了淮西军的头号武将。

张浚除了是左相,还兼知枢密院事。这时候,枢密院为什么会跳出来跟他作对?

因为赵鼎下课后,张浚举荐秦桧当了枢密使。

秦桧这个人早已修炼成权谋高手,再不是靖康年间的那个主战派热血少年。现在,他的人生追求就是权力。此时搞搞小动作,一是能让张浚难受,削弱都督府的权力;二是能让赵构开心,让淮西军重归皇帝和朝廷麾下。

这就是一举两得。

第四是岳飞。

张浚很生气,但生气也没办法。因为秦桧站了大义。大宋的历史传统就是三衙统兵、枢密院调兵,你整个都督府是咋回事?纯属私心杂念作祟,我给你捅破了,看你还怎么玩。

但赵构也不好过分插手淮西军。具体的收编工作,还得由张浚负责。就当时的南宋朝廷来说,真正想干活、能干活、还忠心的干吏就没几个。所以,赵构还得仰赖张浚。

但更生气的人是岳飞。岳飞肯定生气。说好的把淮西军交给自己去北伐,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

于是,岳飞辞职了。

既然你想辞职,那就让你辞职到彻底。张浚立即办了两件事:一是让兵部尚书吕祉赴庐州节制淮西军;二是让兵部侍郎张宗元赴鄂州监岳飞军。

刘光世已被解职,我派吕祉过去节制淮西军,实际就是接管。淮西军可以不归都督府,但都督府派个心腹过去节制,这也不错。而且,吕祉是文官、王德是武将,文官管武将也是大宋的历史传统。这套操作下来,淮西军还得归都督府。

岳飞已经辞职,我派张宗元去岳家军当个副手,实际也是接管。张浚不仅要接管淮西军,而且要接管岳家军。张浚这个人虽然志大才疏,但在抓权揽事方面,他比谁都精。大奸臣秦桧都望尘莫及。

但接管岳家军非常不顺利。

刘光世在军中没啥威望,但岳飞在军中威望十足。张宗元一脚就踢到钢板上。他根本指挥不动岳家军。不得已,皇帝和朝廷只能使出浑身解数请岳飞出山,还是要把岳家军交给岳飞。

张浚就是再着急,也不能一气搞废两支主力大军。这时候,伪齐再发疯咋办?

但岳飞动不动就辞职,确实是他的问题。而且,张宗元无法染指岳家军这件事,一定会让赵构非常恐惧。

第五是淮西军。

南宋五大主力各有各的底色、各有各的历史。特别是淮西军,这支军队不仅成分复杂,而且山头林立。关键是哪个山头都不好惹。简单梳理一下:

淮西军的二号人物王德,是刘光世从西军带出来来的铁杆粉丝、榜一大哥,打仗极其凶猛,作风相当蛮横。苗刘兵变的时候,这家伙为了抢功不仅拒不接受临时上司韩世忠节制,而且还砍死了韩世忠的部将陈彦璋。此事引爆了韩世忠和刘光世之间的积怨。韩世忠带着亲兵满世界找刘光世算账,非要砍了大衙内。

淮西军的三号人物郦琼,跟岳飞是同乡,相州人,在家乡拉出一支民兵武装开始抗金,后来投到宗泽麾下。这么算,他也属于开封系军队。宗泽死后,郦琼硬是带出了一万多人的军队,而且渡过淮河投到了赵构的建炎朝廷,被任命为楚州安抚使,再后来划归到大衙内刘光世麾下。

另外还有邵青,实际就是一个江淮水匪,但个头比较大,甚至比当时的南宋水军都大;靳赛,一个混不吝的江淮土匪,金兵来了打金兵、宋军来了打宋军,谁的钱都敢抢;祝友本是王善的部将,也算开封系军队,开封系解散后就一直在江淮当土匪;郭仲威,跟岳飞是同一批次的镇抚使,所谓镇抚使就是接了朝廷一个空头编制的土匪武装。

还有一个最狠的角色,叫张荣。建炎四年,金军突破楚州、赶跑岳飞,可最后还是没有打通大运河一线。因为完颜昌在缩头湖被张荣打到崩溃,之后根本不敢在淮南待下去。如果能传导计算的话,那就是岳飞打不过完颜昌、完颜昌打不过张荣,于是等价于岳飞打不过张荣。这么算的话,张荣比岳飞还要能打。

其他还有刘光时、王世忠、赵买臣等,不再一一赘述,虽然投降后待遇很高,但相关史料太少。反正你只需记住一点:淮西军就是一个土匪窝子,大小将领就是土匪头子,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支铁杆军队。

最后是书生误国。

刘光世的确是个废物,但这个废物就有本事笼络住这帮骄兵悍将。而刘光世之后呢?

张浚派来了自己的心腹、同样志大才疏的吕秀才。吕秀才过来一看,立即就懵了: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郦琼带了一帮人举报王德,王德带了一帮人举报郦琼,二号人物、三号人物各自带了一帮小弟互相告。

这帮人先往都督府告状,见都督府不管,又往御史台告状。反正这个官司是打定了。

这种情况非常危急。

不管哪一方打输了官司,都有可能直接造反。因为这伙人手里都有兵。而张浚又是怎么处理的?

乃诏德还建康,以所部一军隶都督府,复命祉往庐州节制之。

朝廷不是让王德当淮西军的都统制吗?那我就把王德这个都统制召到都督府当部将。简单说就是张浚为了搞到部队,已经以宰相之尊赤膊上阵了,硬是从淮西军挖走了王德和王德所部八千军队。

淮西军五万二千余人,最后兵变了四万人。原因是王德和王德的部队被张浚提前截胡了。

王德召回、吕祉赴任,那吕秀才的雷霆铁腕能不能镇住郦琼这伙骄兵悍将?

吕秀才非常硬,但他的硬只有铁、没有腕儿,给出的方案是“往分其兵”。简单说就是让张俊、杨沂中等人赶紧带兵过来,把淮西军就地肢解、打乱重编。

少保、江南路宣抚使张俊为淮南西路宣抚使,盱眙军置司;保成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为淮南西路制置使,开州团练使、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刘锜为淮南西路制置副使,庐州置司。

当时,杨沂中所部殿前司的军队,一直是三衙军的最强部队,马军司和步军司都是在充数。刘锜所部马军司的军队,之前是充数的存在,但在当年收编了王彦的八字军,还补充了部分西军,战斗力瞬间爆表。张俊所部一直是南宋主力部队,连杨沂中所部都是从张俊那里分出来的。然后,你说这些人过来想干嘛?

就是要“往分其兵”。淮西军听话,那张杨刘三大将就能分了他们;淮西军不听话,那张杨刘三大将就能灭了他们。

郦琼这伙人并非必须要造反。

因为他们在南宋的体制内活得滋润,个个都是既得利益者。刘光世是大贪污犯,郦琼他们就是小贪污犯。谁都算不出他们究竟贪了赵构多少钱、抢了百姓多少钱。

但吕秀才的最硬操作以及朝廷的雷霆举动,就逼着这伙人只能造反。因为这个架势不是过来反腐的,而是过来平叛的。

至此时,淮西兵变想不发生都不可能。具体细节不多说了,因为没啥可说的。绍兴七年八月,郦琼等淮西诸将截获了吕秀才“往分其兵”的密奏,而张俊等人也即将摆开“往分其兵”的架势,然后郦琼就带着四万淮西军和六万家眷集体投了伪齐。

以上就是淮西兵变的大体过程。收编淮西军的决策非常正确,收编淮西军的操作非常完美,可结果为啥以集体叛变收场?

因为私心杂念。

每个人都想在收编淮西军这件事上捞到好处、占到便宜。于是,一个个的私心算计,一步步杂念烂招,就把一支同样私心很重、杂念很多的军队逼得造反了。

淮西军变,让南宋损失很大。

自1127年到1137年,整整十年时间,赵构拿出了当裤子养军队的劲头儿,才总共攒出五支主力大军。一夕之间,竟有一支叛变给了对手。关键还留下了淮西真空。没了淮西军,这片战略要地由谁来守?所以,南宋损失太大,甚至影响到了了南宋的未来国策走向。

但比南宋损失更大的,是伪齐。

岳飞两次北伐都没能灭掉伪齐,而淮西军一个投降却灭了伪齐。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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