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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 | 冷眼一瞥,生与死,骑者,且前行!

2015年春晚,当莫文蔚深情地唱起《当你老了》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得痴迷。这首歌歌词的原作者、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在诞辰150周年之际,意外以这种戏剧化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了最广泛的普通读者眼前。


叶芝,艾略特称赞他为“这时代最伟大的诗人”,而爱尔兰人尊他为“爱尔兰的灵魂”和“爱尔兰文艺复兴”的领袖。1923年,他以“始终富于灵感的诗歌”,并“以高度的艺术形式表达了整个民族的精神”,获诺贝尔文学奖。


今天是叶芝诞辰151周年纪念日,和你分享一篇书友的文章,关于叶芝的一生、关于他的诗歌、也关于他和毛德·冈之间的纠结感情。


顺做个广告,理想国近期出版台湾著名诗人杨牧编译的《叶慈诗选》(叶慈即叶芝),布面精装,值得收藏~



W.B.叶芝:阔园的野天鹅


文 | 重木


我长久注视那些华彩禽兽物,

而此刻忧心黯然。

一切都变了自从最初

当时,就在这霞光湖岸

听钟鸣之翼彻响过头顶,

投足脚步比现在来得轻。

——W.B.叶芝《阔园野天鹅》


1939年1月18日,W.B.叶芝骤然病逝于法国凯普马丁,他于一年前移居此地。在他逝世前的几日,他依旧写诗,但当我们把诗人晚年的这些诗与他年轻时所写的相比较时,这位活了73个春秋的诗人经历的人生变化和世事沧桑,都在其中悄无声息地显现。很多时候,他的诗记录的就是自己的内心情感、思想变化和他所经历的时代中的大小波澜。


那是多事之秋,尤其是对出身于19世纪中晚期爱尔兰的叶芝而言:民族意识觉醒,争取独立成了接下来漫长时间里爱尔兰人生活中的主要组成部分,而作为一个诗人,作为对自己故土有着特殊挚爱的叶芝来说,爱尔兰的命运和他几乎从一开始就联系在一起。这样的印象在之后成为某个鲜明的标志,叶芝和其精彩动人的诗歌成为爱尔兰的一部分。



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1865年6月13日-1939年1月28日)



1.


几乎从初高中开始,有两首爱情诗就在我心中有着无上的地位,一首是苏轼纪念其亡妻王弗氏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另一首便是叶芝写给自己深爱了一生的毛德.冈(Maud Gonne)的《当你老了》。在之后的多年里——直到如今——这两首诗我依旧时时想起。


对于叶芝,或许当他在1889年第一次见到毛德·冈的时候,他不会知道自己接下来漫长的一生都将和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而他许多的情诗也都为她而作,甚至他接下来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些经历也都因她而起。


写作这首诗的叶芝即将进入而立之年,为了接近和追求自己的女神,叶芝寄希望于通过参加她所感兴趣的民族独立运动来得到她的青睐,所以有一段时间,叶芝曾加入爱尔兰激进的秘密组织“爱尔兰共和兄弟会”。在其长诗《乌辛漫游记》中,叶芝对这段经历有所表现。吸引叶芝的并非极端民族主义,而是他所爱者之芳心。这样的事情也只是刚刚开始。


毛德·冈(Maud Gonne1866-1953)爱尔兰演员,女权运动家和爱尔兰独立分子,多次拒绝叶芝的追求。在她的回忆里,叶芝“是一个像女人一样的男子”,“我拒绝了他,将他还给了世界”。


19世纪晚期的爱尔兰风起云涌,芬妮亚运动(爱尔兰民族主义运动)逐步高涨,1885年流放归来的约翰奥利瑞是其领袖。叶芝是奥利瑞的崇拜者,并在其归来后与其相识。在奥利瑞的影响下,叶芝开始关注爱尔兰传统民族文化,并希望通过传统文化的复兴来达到与英国统治者的真正不同,塑造自己的民族特性,从而争取民族独立。


这个理想自始至终,而这也或许是叶芝与之后发生在爱尔兰大大小小暴力事件保持距离的原因。在其中期的诗作《复活节·一九一六》中,这一思想得到具体的体现:他一面被复活节起义所感动(他欢呼道,“这一切都变了,完全变了/ 一可怖之美就此诞生”),对英国统治者屠杀15名领导者的行为感到愤慨,但却同时对起义的暴力感到怀疑。



发生在1916年复活节期间的“复活节起义”,是爱尔兰人试图推翻英国统治、争取爱尔兰独立的武装斗争。起义从当年4月24日开始,6天后被英军镇压。“复活节起义”失败后,15名起义领袖在都柏林的一所监狱遭枪决。毛德·冈的丈夫,爱尔兰军官麦克布莱德少校,亦死于此次起义中。



2.


几乎从一开始,叶芝就是坚定的神秘主义者,这在其人生和作品里贯穿始终。他对东西方的神秘思想充满好奇并为此倾倒。在1925年出版的《幻视》中,他用几何图形来解释历史循环理论以及印度教的灵魂转世说。在《基督重临》一诗中,诗人写到:“在向外扩张的旋锥体上旋转呀旋转”。叶芝认为人类历史是由正旋锥体(代表道德、空间、客观)和负旋锥体(代表美感、时间、主观)交错渗透构成的。


叶芝的思想世界是由爱尔兰传统文化(神话传说)和新柏拉图主义所孕育的,他诞生的那个时代和所接受的教育都对他其后的创作产生绵长的影响。这些影响首先体现在他那些悲伤、哀怨而唯美的早期诗歌中,而占据其中的大部分情诗,如前文所提,诗人把它奉献给了毛德·冈。



青年时期的叶芝


1891年,在与毛德·冈密切相处两年后,叶芝第一次向她求婚,被拒,同样的事情在以后还会不断发生。毛德·冈的多次拒绝,或许就像她之后所袒露的那样,是作为诗人的叶芝的幸运,也是读者的幸运,但对于深爱着她的那个叶芝而言,爱情的失落和破碎让他那些诗蒙上了一层早晨落在森林中的灰色雾气。


叶芝和毛德冈之间的感情总让我想起马尔克斯那部《霍乱时期的爱情》,故事中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和费尔米娜之间半个世纪的爱情纠缠就好像是他们人生的写照,而叶芝也就像那个可怜而痴迷的阿里萨一样,对其所爱之人矢志不渝。


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和历经爱尔兰的纷乱,叶芝对毛德冈的情感虽然始终炽热,但表现在他年轻时的诗中的唯美和理想主义渐渐消弭。变化是明显的,也是真实的。一方面,那些写给毛德·冈的爱情诗慢慢变得平和冷静,如火山般的痛苦逐渐被时间平息,对自己渴望者的诉说充满了理解和单纯。


另一方面,叶芝于1904年和剧作家格雷戈里夫人、约翰·辛格创办阿尔剧院,并出任院长。阿尔剧院的重要职责之一便是上演关于爱尔兰历史和农民生活的戏剧,目的是维护民族文化和语言、描绘爱尔兰广大农民的生活。随着诗人积极参加社会运动,发表演说,他的诗也在这些经历下改变,曾经的哀伤和朦胧变得坚定而明亮,诗中的世界虽然依旧充满象征,但转向了社会生活,更多地关注现世,关注人民和社会。这是叶芝诗歌变化的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1914年,叶芝应邀去北美讲学,同年出版诗集《阔园的野天鹅》。1922年出任爱尔兰自由邦参议员,接受都柏林两所著名大学授予的荣誉文学博士学位。1923年12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是叶芝创作的顶峰,这时的诗人已经成熟且站在山顶,语言果断、毫不迟疑。在这段时间,大量优秀佳作如《基督重临》、《阔园的野天鹅》、《航向拜占庭》、《拜占庭》、《丽达和天鹅》和《在学童中间》等等已经写就。


在这些诗中,叶芝的意象变得清晰而丰富,通过与其结合所表达的抽象观念与思想也使得诗歌本身具有了多层次的内涵,形成一颗颗雕刻精致、毫无累赘的钻石,坚硬而令人着迷。比如在《航向拜占庭》一诗中,他得心应手地运用象征和意象,表达他所特指而又因其自身涵义得以扩展的观念,使得这一首不长的诗蕴含了丰富的思想。


拜占庭是叶芝心目中的圣地,这在他两首有关拜占庭的诗中表露无遗:“凡学习歌咏者无不认真领会/ 碑表所记彼等自身专属的荣耀;/ 而因此我就已经漂洋过海一路航行/来到神圣的都城拜占庭”。在叶芝看来,“拜占庭”代表各方面的和谐,从个人与社会到精神与物质都是如此;它是理性的代表,也是不朽的象征,而这一理想同样出现在叶芝十分喜欢的阔园中。



Coole park


1916年,叶芝重访好友格雷戈里夫人的阔园(Coole),此时距离他初次到这里已经过去19年了。随着爱尔兰自治运动高涨,阔园即将收为国有。叶芝在此时留下诗作《阔园的野天鹅》,这并非唯一一首关于阔园的诗,在1929年和1931年,诗人曾两次再次提及这座让他魂牵梦绕,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他对于贵族文化尊崇的思想的庄园。


在《阔园的野天鹅》中,叶芝写道:“我长久注视那些华彩禽兽物,/ 而此刻忧心黯然。/一切都变了自从最初/当时,就在这霞光湖岸/听钟鸣之翼彻响过头顶,/投足脚步比现在来得轻。”。但就像他所说的那样,随着“一可怖之美就此诞生”的是一切都变了,他不可能知道,在其死后的几个月,德国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整个欧洲和世界将天翻地覆,而留存在叶芝心中的那一“拜占庭”或许在这之前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中年叶芝



3.


衰老没有放过任何人,晚年的叶芝,一只眼睛失明,耳朵聋了,疾病纷至沓来令他不得不在妻子的陪伴和帮助下四处辗转求医。而也就是在这样的衰老中,叶芝迸发了惊人的创造力。他笔耕不缀,似乎希望以此来对抗濒临的死神,夺回属于自己的生命。该是到总结的时候了,不仅仅是生命,其他一切会诞生和衰败的事物都是如此。


随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叶芝进入了艺术家最终的返璞归真,他的诗再次出现变化:简单、世俗、真诚和自信;语言变得简洁粗放,并且更加肯定、没有犹豫。这是一位诗人能达到的身心为一的境界。长句子不见了,有的是谆谆教诲般的话语,简洁之下,象征主义的繁复已经无处存在,而对于爱尔兰传统歌谣的学习,让诗句开始变得朗朗上口。


在叶芝晚期诗歌中,《在学童中间》里毛德冈的身影依旧若隐若现。在这首诗中,一股回忆往事的悲哀悄无声息地流淌其中,通过表现儿童们的不安和对于未来生活的慌张同样折射着诗人自身的惴惴。这种不安随着年岁渐长而愈发强烈,和睦的家庭生活,功成名就和对于祖国文化政治的关注,都让他获得人们的尊重和敬仰,但诗人自己却感到随着健康衰退所必然会带来的那一片浓重阴影。


晚年叶芝


1938年,当叶芝在病床上创作修改诗剧《库夫林之死》时,毛德·冈来访,这是他们一生中的最后一次见面。叶芝最终并未能获得阿里萨那样的机会,在垂暮之年和自己深爱了一生的女子共渡一条船离开。毛德·冈此来是因为对叶芝晚年的诗作有意见了,在她看来诗人的诗变得难懂而晦涩,而语言也时常猥亵。晚年的叶芝曾不止一次认为自己的创作能力和自身的性能力有关,因此衰老带来的性能力衰退让他焦虑不安。这些内心的恐慌表现在他晚期的那些诗作中,性成为其中重要的意象。这是叶芝晚年诗歌重要变化中之一。


我曾经比较过法国诗人策兰与画家马蒂斯晚期创作,在他们的晚期作品中,形式的简洁是其重要的特点,而随着形式简洁所导致的却是思想的复杂和晦涩。马蒂斯晚期进行剪纸创作,形式语言干净而简单;策兰晚期的诗作是短小的,句子和句子之间发生断裂,很多时候一个字本身就成为意象。晦涩成为他们简洁表达之下的共同内涵。


这样的现象同样出现在叶芝的晚期作品中,但其所表现的思想虽然晦涩但底色明亮,充满世俗的快乐和乐观,且依旧一贯的雄辩。那是老者对后来者的告诫,但始终又不仅仅于此。而在那些像《重访市立美术馆》和《马戏团驯兽的逃遁》这一类怀旧作品中,诗人的情感真诚而动人。这是在那些不安阴影下的真诚自信一面。



晚年的叶芝和亲友在一起。图中左起:作家沃尔特·德·拉·梅尔,乔治·海德里斯,叶芝妻子),叶芝,不知名女子。



4.


“我们曾经就是最后的浪漫主义者——

为主题选择了传统的圣洁和静美。

那些写定于诗人指称乃是

为人类民生之书者,那些最最力能

善佑人心,或提升歌韵者——

然而一切都变了,良骏而无骑士,

纵使背上服置了当年荷马驰骋的鞍

于彼天鹅漂浮,逐渐暗下来的浩瀚。


诗人在《阔园与灞列力塔,一九三一年》中如是说。后人称叶芝是“最后的浪漫主义者”。


1948年,叶芝遗体由爱尔兰海军巡洋舰运回祖国,并按照其在晚年诗作《本布尔山下》中的遗嘱进行安葬。由诗人自己挑选的花岗石墓碑上,刻着他为自己所写的墓志铭:“冷眼一瞥/生与死/骑者/且前行!”(“Cast a cold eye,on life,on death,horseman,pass by!”)在其1939年的葬礼上,参加者只有几人,对于那“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脸上的痛苦的皱纹”的毛德.冈,她依旧缺席。



叶芝之墓,位于爱尔兰斯莱戈郡的德拉姆克利夫。

           


叶慈诗选



《叶慈诗选》(英汉对照)

[爱尔兰]叶慈  著   杨牧 编译

理想国,2016年6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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