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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的N个瞬间154 裕仁拜见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是如此具有争议的人物,比裕仁要大21岁,父亲是陆军中将,镇压过菲律宾人民起义,从小受熏陶,以第一名毕业于西点军校,一战后又回来做了校长,进行了许多现代性改革,从来不征求老教授们的意见,以至于校务会议上不断打断他的讲话,他一拳砸在会议桌上说:“先生,请你坐下!我是这里的校长!”后来长期在本土、菲律宾调来调去,艾森豪威尔是他的部属,他慧眼识英雄,在评语中认定艾森豪威尔可以晋升到军队最高军衔、可以担任任何军职。

裕仁下令袭击珍珠港的时候他已经升到了上将,罗斯福任命他为远东司令。他认为菲律宾对日本来说既没有经济价值也没有战略价值,那些认为日本会进攻菲律宾的人士根本不了解东方人。裕仁手下的本间雅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虽然相持了四个月,还是打得麦克阿瑟丢盔弃甲,气得准备用父亲留给他的手枪自杀。罗斯福严令他撤退到澳大利亚,他抛弃了自己的军队,七万多人被俘,巴丹死亡进军饥饿虐待死亡超过半数。他的后半生都在与马歇尔争论,他强力主张亚洲太平洋才是二战重点,可是,马歇尔有罗斯福支持,他只好依靠南太平洋能够集结的陆海空力量。好在他是全能的将才,战略、战术、陆海空配合,他都做到了最好,可能是要洗雪菲律宾耻辱吧,可他从来就不承认那是他的错。

麦克阿瑟喜欢叼一个玉米烟斗

他对记者说:“我脱险出来,但我还要回去。”他发明了跳岛战术,避强击弱,把坚守的日军甩在后面孤岛上饿死。1945年3月2日,麦克阿瑟又回到菲律宾,他涉水上岸,一边走一边用一个话筒喊:“菲律宾人民,我又回来了……回到我这边来!”

1945年8月15日,裕仁宣布无条件投降,麦克阿瑟被杜鲁门总统任命为驻日盟军最高司令,负责军事占领。9月2日,盟国在“密苏里号”军舰举行受降仪式,日本外相重光葵和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代表日方签署投降书,麦克阿瑟出场代表盟国签字受降,中美英苏等盟国代表先后签字。降书全文如下:

余等兹对合众国、中华民国及大不列颠帝国,各国政府首脑,于一千九百四十五年七月二十六日于波茨坦宣言而后由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邦之参加宣言条款,并根据日本政府、天皇及日本帝国大本营之命令代表受诺之。右述【日本秉承中国书写传统从右到左书写】四国以后称之为联合国。

余等兹布告,无论日本帝国大本营,及任何地方所有之日本国军队,与夫日本国所支配下一切军队,悉对联合国无条件投降。

余等兹命令任何地方之一切日本国军队,及日本国臣民,即刻停止敌对行动,保存所有船舶及军用财产,且防止损毁,并服从联合国最高司令官及其指示,对日本国政府之各机关所课之一切要求,应于以应诺。

余等兹命令日本帝国大本营,对于任何地方之一切日本国军队,及由日本国支配下一切军队指挥官,速即发布其本身或其支配下之一切军队无条件投降之命令。

余等兹命令所有官厅、陆军及海军之职员,命令其遵守其施行联合国最高司令官为实施此投降文件,认为适当而其自己发出,或根据其委任发出之一切布告其指示,且命令右开职员,除由联合国最高司令官,或根据其事务委任,与解除其任务以外,均须留于各自原有地位,且仍继续行使各个之非战斗任务。

余等兹为天皇、日本国政府及其继续者,承约切实履行波茨坦宣言之条款,发布为实施宣言之联合国最高司令官,及其他特派联合国代表要求之一切命令,且实施一切措置。

余等兹对日本国政府、及日本帝国大本营命令,即速解放现由日本国支配下所有联合国俘虏,及被拘留者,且执行对彼等之保护、津贴、给养,及对指定地点之迅速运输等措置。

天皇及日本国政府统治国家之权限,置于为实施投降条款采用认为适当措置之联合国最高司令官之限制下。

一千九百四十五年九月二日午前九时四分,于东京湾密苏里号舰上签字之,并根据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及日本国政府之命令且以其名义。

“密苏里号”军舰受降仪式

麦克阿瑟在日本实际上是个独裁者,不过,他的统治手法却出人意料。在政治上,他实行自由与民主。对日本的军事占领采取了日本有史以来最公平合理的办法,允许日本人自己制定新宪法。天皇不再是神,而变成了日本国家和人民团结的象征。国家的最高权力移交给了议会,议会成员要由公民选举产生。麦克阿瑟为日本定出了权力法,这是日本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权力法,日本妇女享有新的地位,在就业、教育、婚姻、选举和财产权方面享有与男子同等的权力。

[英]卡弗主编《现代世界名将》。

裕仁一定有慈禧的心态,慈禧对八国联军没有把她列为惩处首犯非常感激,以至于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裕仁还算得体。

1945年9月27日,裕仁轻车简从,没有过去那种出警入跸,路灯红了的时候,裕仁的车队也破天荒跟着等待绿灯,他神情凝重地走进司令部的时候,没人迎接,被带进办公室,麦克阿瑟毫无笑容,美军的摄影人员给两人拍了三张照片,六尺多高的麦克阿瑟穿着便装,没有系领带,双手叉在腰上,两腿岔开,显出一副傲慢的姿态,而五尺三寸二的裕仁穿着白礼服,那一动不动的姿势,显得非常拘谨。29日的各家报纸上都大幅地登载了照片,这对日本国民的打击,就好像用铁锤敲打脑门一样。照片比洋洋万言的文章还强烈地显示出日本战败的现实,“人间之神”天皇,眼下已处在隶属于麦克阿瑟的地位。

没有找到穿白礼服的裕仁照片

那时,麦克阿瑟已经下令逮捕了东条英机等一大批将领,裕仁没有喝端上来的咖啡,似乎害怕里面下毒,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这位美国太上皇究竟会把他怎样。麦克阿瑟后来在回忆录中记录裕仁说了这样的话:

我对因为日本推行战争而发生的一切问题和事件,负有全部责任,我对所有的军事指挥官、军人、政治家以日本的名义做的事情,负有直接责任,关于我自己的命运,阁下无论怎样判决,都没有问题。总之,我要负全部责任。

其实,美国6月就制定出了对日政策。《美国战后初期对日方针》由“一般条款”、“政治”、“经济”三部分构成。“一般条款”是对战后日本领土、军事、政治、经济的原则性规定。“政治”将占领期分为三个阶段,即通过军事占领实施严格管理、严密监视、复归国际社会。同时规定设置严格公正的政府,清除军国主义、强化民主主义,鼓励自由主义的政治要素。“经济”主要是实现日本经济的非军事化,施行必需的经济统制,使日本具有赔偿能力,鼓励发展工业、农业等民间组织。盟国在华盛顿成立了远东委员会和在东京的对日理事会,无疑,个性化色彩异常浓厚的麦克阿瑟创造性地执行了美国对日政策。

裕仁回宫的路上有说有笑,大约麦克阿瑟已经告诉裕仁,天皇制度将会保持,占领军政府不会出现,盟军总司令只是监督日本政府执行盟国对日政策。

裕仁解散了东久迩宫内阁,成立盟军可能认可的币原喜重郎内阁,10月11日,币原喜重郎拜访麦克阿瑟,麦克阿瑟下达的指令是:“逐项实现《波茨坦宣言》的要求,改变几个世纪以来日本国民隶属天皇的传统社会秩序”,要求币原进行“五大改革”:1.通过赋予选举权,使日本妇女获得解放;2.鼓励建立工会,使工人能保护自己免受残酷剥削、提高生活水平;3.推动教育自由化,使国民获得基于事实的知识,了解政府不是他们的主人,而是他们的仆人;4.废除秘密警察制度及其他使国民处于恐怖状态的制度;5.改变垄断性产业支配方式,实现日本经济民主化。

币原喜重郎根据指令释放政治犯,共产党重新活动,呼吁天皇退位,实行共和制,社会党、自由党、进步党等民主党派纷纷成立,要求追究战争责任,政治民主化重新启动。裕仁体会麦克阿瑟意图,在1946年元旦宣布自我否定神格的诏书,大肆宣扬爱家、爱国、爱人类的和平主义,裕仁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主张尊重中国的币原喜重郎

几天后,麦克阿瑟颁布了“剥夺公职令”,战争罪犯、职业军人、赞同侵略的各种朝野政治经济文化机构干部等都剥夺了担任公职的机会,这是一场无声的革命,解散了所有法西斯军国主义团体组织。麦克阿瑟令部下替日本国民起草宪法,原则是天皇为国家元首世袭不变、放弃战争权力、废除封建制度。11月3日《日本国宪法》公布,1947年5月3日正式实施。新宪法核心是主权在民、和平主义、尊重人权,规定“政教分离”。根据新宪法精神,日本国会两院通过了《参议院议员选举法》《国会法》《内阁法》《法院法》《检察厅法》《地方自治法》《教育基本法》等一系列法律,使新宪法精神得到落实,推动了新一轮政治改革。随后解散财阀,进行农地改革、劳动改革,农会、工会纷纷成立。

纽伦堡欧洲国际军事法庭对德国战犯的审判是相当严厉的,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日本甲级战犯的审判秉承了联合国的精神,最有名的甲级战犯下场是这样的:

东条英机,1945年9月11日,逮捕时他问:“有逮捕令吗?”大家以为他开门时,却传出“砰”的一声枪响,没有切腹自杀而采用手枪,然而被美国军医抢救过来了,被判处绞刑。

岛田繁太郎,偷袭珍珠港时他是海军大臣,美国宪兵来逮捕时他大喝一声:“安静点,我不会自杀的!”被判无期徒刑。

杉山元,策划九一八事变,发动太平洋战争时他是参谋总长,美军占领时他负责本土防卫,他朝自己的胸口连发四枪自杀成功。

本庄繁,九一八事变时他是关东军司令官,11月20日切腹自杀。

荒木贞夫,九一八事变时他是陆军大臣,叫嚷要退出国联最凶的就是他,麦克阿瑟发布的第二批战犯赫然在列,他本想自杀,但一直没有鼓足勇气,被判无期徒刑。

土肥原贤二,在中国有长达30余年的间谍生涯,主要策动对象是张作霖和阎锡山,策划九一八事变、伪满洲国相当成功,策划华北事变就要成功的时候国共关系缓和了,七七事变后他的14师团在华北横冲直撞,审判他的两年中他只说了四个字,当审判长问他是否承认自己有罪时,土肥原回答“主张无罪”,此后再不开口,但还是没有逃脱,被判绞刑。

广田弘毅,被判极刑的七个人当中唯一的文官,他组阁时期做好了发动战争的准备,与德意法西斯结盟,是近卫文䜆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外相。他该不该死引起争议,官司一直打到了美国联邦法院,而且美国联邦法院居然受理这个官司!后来美国联邦法院勉勉强强以5比4的微弱多数表决决定:美国联邦法院无权干涉另外一个国际法庭。

板垣征四郎,日本军人中他胆量最大,1931年与石原莞尔共同策划“九一八”事变,以1万人挑战20万东北军;1937年以半个师团击溃中国30几个师,攻占山西。1945年9月间,板垣率第7方面军在新加坡向英军投降,板垣深知自己参与了几乎全部日军侵略活动,历任关东军参谋长、陆军大臣、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驻朝日军总司令等要职,他想逃往南美洲,于是,他向英军驻新司令官史密斯行贿了价值30万美元的白金、黄金和天然钻石,史密斯显然看透了板垣的心思,终于以甲级战犯逮捕,送上了绞架。

木村兵太郎,东条英机的死党,长期从事野战兵器的开发与研制,任第32师团长时扫荡山东八路军,真正的三光专家,东条英机下台后任缅甸方面军司令,他被判绞刑是因为珍珠港事件时他是陆军次官。

松井石根,曾响应孙中山提出的“大亚细亚主义”,可是,八一三事变时担任上海派遣军司令,纵容部下在南京屠杀几十万人,审讯中,松井石根辩称自己当时因生病而未能阻止部属的暴行。法庭举证驳斥说:“他的疾病既没有阻碍他指挥在他领导下的军队的作战行动,又没有阻碍他在发生这类暴行时访问该市达数日之久。对于这类暴行负有责任的军队又是属于他指挥的。他是知道这类暴行的。他既有义务也有权力统治他自己的军队和保护南京的无辜市民。由于他玩忽这些义务的履行,不能不认为他负有犯罪责任。”临刑前,松井石根说,如果能使当时的军人们,哪怕多一个人能进行深刻的反省,我也感到非常高兴,好不容易这样了,就这样往生吧。

武藤章,当时以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的身份,负责日军在南京地区的宿营安排。武藤章宣布南京城外宿营地不足,日军官兵可以在南京市内随意选择宿营地。这一声令下,犹如打开了野兽的牢笼,日军冲向南京城内的大街小巷,看到男人就杀,看见女人就强奸,看到财物就抢夺,导致了举世震惊的南京大屠杀惨案。1942年4月被任命为驻扎在苏门答腊的近卫师团师团长,屠杀了25万荷军俘虏和当地的印尼平民。1944年调任驻菲律宾的第14方面军参谋长,进行了马尼拉大屠杀,有美菲军民16万多人遇难。被送上绞刑架前他大喊:“天皇陛下万万岁!”

……

所有这些战犯的罪行都指向一个人。澳大利亚韦布勋爵在给美国人贝尔加米尼《日本天皇的阴谋》写的序言中说:

贝尔加米尼先生从裕仁的廷臣们的日记中摘取了大量令人感兴趣的细节,依据这些材料,他认为天皇不仅应对批准日本在1941年向西方开战负责,而且也应对怂恿这一行动负责。

……

在审讯开始前,我认为天皇作为一个绝对极权的君主,因批准开战应负足以构成起诉的责任,我还应我国政府的要求,提出了相应的意见。

……

民主国家结成同盟,不惜牺牲大量的生命和物质力量,向一个专制政府开战,而最终却把这个政府的专制君主留置原来的领袖位置,看来这是令人感到奇怪的。

真不知道杜鲁门、丘吉尔、爱德礼、斯大林们是怎么想的,裕仁真的比希特勒好吗?

[美]贝尔加米尼著《日本天皇的阴谋》《日本天皇裕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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