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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节选)--张志俊

《高手》(节选)

2010-06-27 23:32:33|  分类: 默认分类 |  标签:陈茂森  老师  太极拳  陈家  陈照奎     字号: 订阅

 

 这是根据恩师口述资料整理的师门轶事,内里包含多项老师练功的体会和学艺的经历,实为门内弟子修习的法宝。也是《高手》的初稿,发一点在我的博客里同好共飨。

一、初入太极门

太极拳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像迷迷糊糊地摸到了一本书,然后就迷迷糊糊地把这本书就读得差不多了,又迷迷糊糊地就练出了一些体会。所以我说我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念了一本真经。

 

我被打飞在墙上

 

1972年对中国来说仍然是多事之年,文化大革命还没过去。我记得这一年中美两国正式建交,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登上长城是件大事了。正和了天下之势分久必合的原理,矛盾总要统一的嘛。我当时是河南省郑州市第四棉纺厂的一个普通工人,可想而知全国大乱郑州怎么能独善其身?我所在的单位也是一样了,拉帮结派乌烟瘴气的。本来以前我是我们厂子里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从不和人吵架,因为还没吵了就已经动上手了。按说那时候的气氛下我理所当然的应该也是个什么小将的,但是幸运的是四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垮了,因此阴差阳错的就错过了当造反派的“机会”。更幸运的是因病我结识了“太极拳”,因此“太极拳”是改变我身体健康的上天赐给我的幸运,也是改变我这辈子命运的幸运之神。

1972年还是这一年,可能是响应领袖毛泽东“打打太极拳”的号召,太极名家陈照丕带领陈家沟的学生们来郑州参加武术表演比赛。我一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兴奋毫不犹豫地决定去看看,其实从1968年开始练拳,到此时差不多已有四年了,平时在公园里和那些练太极的老头老太太们推手,我可以说是罕遇敌手,从来没输过,既然没输过内心当然就很骄傲了。所以去看表演的真实想法还有一层,第一、我不是出身什么武术世家,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知道自己功夫了得,没有对手。第二、再加上年少气盛,狂妄自大,这就是人不轻狂枉少年嘛,觉得自己是孤独求败那个意思,所以,既然听说来了一个传说中的高手,那就一个心思想去试试了。

我满怀豪情地找到了陈照丕下榻的宾馆,敲开门,根本不加装饰,人也没看清,开口就说:“陈老师,我想跟你推推手。”只见一个老头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然后跟他的学生说:“和他推推。”老头说完,一个学生过来了,我还是以前在公园里的那个推法,心想反正我有劲咱俩就顶吧,但是我俩刚搭上手,我一顶劲,对方一带,我不知怎么回事就飘了起来,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删),随后,“砰”的一声,我一下就飞到了墙上,重重地摔了下来。说实话那时候我的脸一下子就通红,只心想这个太极拳还行。不过,我当时觉得我还没弄明白就飞了出去,肯定是自己大意了,心里很不服气。于是,我重新调整好呼吸,再来一次。我心说这第二次我一定要小心点,又搭上了手,转了两圈,我看看找着了一个发力的机会,刚想发力,谁料人家一带我又一个踉跄还是直接撞到墙上去了。当时心想太奇怪了,本来我觉得自己还是天下无敌嘛,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上了两次墙了?不过被人家摔了两次心里还是加了小心了,到想看看他用的是什么招数。心里想这次一定要防住,一定要防住。但是,想防仅仅是我自己脑子里在想,该防不住还是防不住,那叫防不胜防。当我第三次被重重地撞在墙上之后,慢慢的站起来,呆若木鸡。那时候真是无知,说好听点只能用天真来形容。

我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人家可是在陈家沟练了二十年了,是陈照丕带出来比赛的得意弟子,而我自己在外面一直都是跟那些老头老太太练的,所以,他一搭手我就飞,搭手就飞。把我带飞到墙上去的那人年纪跟我差不多,但是身手相差太多了,我仗着自己年轻力猛,但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第一次上墙,对方是一个“左捋”,第二次是个“右捋”。

“捋”为太极拳劲别之一种,

是指双手或单手一侧和后方运行的劲,“捋”来源于生活,可以想象好似捋树叶,手轻轻拢上,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往下往侧捋叶子,要把叶子捋净,还不能让小分枝伤了手,不让树枝弹回打了脸。正所谓“捋要轻”

那第三次呢,我是被“挤”上了墙。

“挤”也是太极拳八门劲别之一。双手或单手及身体其它部位向前下或前上的劲,有涌动的意思。有人把挤称为棚劲的付劲,把按劲称为捋劲的付劲。

 

被实实在在地三次撞在墙上,失落是有的,我毕竟在公园里也是练了四年太极拳的人了,自己也满勤奋的。怎么会连一招都走不下来?想不明白!其实这种心态也都反映在了后来我的很多徒弟们的身上。比如我有个上海的徒弟跟我差不多,也是身体不好开始练太极拳,年轻好斗。练着练着就和上海公园里的老头老太较上劲了,他年轻力气大嘛,一整谁能整得过他呀,狂妄了。也巧,偶然碰到我的一个徒孙刚好也在上海,结果两人一搭手,我这徒弟被我那个徒孙整得东倒西歪,站也站不住,完了大半年都想不通。想一想嘛我那徒孙高嘛没他高,壮嘛也没他壮。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输?最后打电话联系,08年来找了我,这才留了下来成了我的徒弟。我的经验总结在武林中,这种体验是每一个求真的人必经之路。常言道,“闻道有先后”,可我现在觉得还可以加一句:“闻道分真假”。当年那三次撞墙我好像突然之间被撞醒了,难道我这之前四年习练的太极拳都是假的?只是因为遇到了陈照丕,真刀真枪地验出了高下真假。

陈照丕(1883—1972年),字续甫,陈式太极拳第十代传人,师从其堂叔陈发科。1928年,35岁的陈照丕闯荡北平,做挑担子小生意,经营惨淡,食不果腹。其时,河南同乡会有一会友名唤李庆林,曾是清末翰林。此人一直以太极出自河南为荣。但其时的北京,太极拳已由百年前一代宗师杨露禅打出了天下,无论上下,习练杨氏太极者甚众,民众对河南陈家沟太极已知者寥寥,因此当李庆林获知陈照丕来京的消息,振奋不已,即刻出面主持推广陈家沟太极拳,生活困顿的陈照丕随即应承。

陈照丕虽然一身功夫,但却无人知晓,用现在的话说,必须要找到一个炒作点,否则北京人怎么知道有个陈家沟太极拳呢?李庆林就和陈照丕商量,索性在北京城设下擂台。陈照丕当时住在宣武门外打磨场,河南怀庆府著名的怀药商号之一杜盛兴号内。准备停当,李翰林就在《北平时报》做了个广告,其词曰:“河南温县陈家沟太极拳师陈照丕暂下榻于南门外打磨场杜盛兴号内,如有爱好,要交膀者,莫失良机。”自古有比武就热闹,人们奔走相告,说有个叫陈照丕的设了擂台,要拳打天下英雄。消息轰动开来,半月之内,数十武林高手悉数赶来,纷纷上台,但无一能胜陈照丕,有的不过一两招就见出了高下,这下更轰动了,原定打擂期限为半个月,又应邀延期两天,共计十七天,陈照丕未遇任何对手。

陈照丕的名气就这样在北京传开来,从此开班授徒,名气与日俱增。一年多以后,温县陈家沟太极拳在北京渐渐地也有了江湖地位。

北京历来是个藏龙卧虎之地,陈照丕虽设擂连赢了半月以上,又开办授徒,但可以想象真正的大师是不会亲自打擂的。因此,他在北京待了一年多的时间里,仍然有高人不断地来找他切磋,只是到最后这个切磋起来就有问题了。

某日,一个形意拳师来找,这个形意拳师的名字没有传下来,或者是老人故意隐瞒了,反正两人一试,陈照丕艰难地赢了一招半式,这里边输赢的细节现在已不好说了,总而言之陈照丕赢得不漂亮,对方输得不服气。可想而知那形意拳师对陈家沟太极拳很是不屑,不愿再与陈照丕交手,提出陈家沟是否还有能人?陈照丕说我叔叔可以,于是很快便把堂叔陈发科请来,于是那形意拳师就与陈发科过招,只一招“三换掌”,一秒钟,战斗就结束了。那形意拳师确实也是很大度的一个人,输了以后说:照丕你打我是拖泥带水,发科公打我是斩钉截铁。于是对陈发科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这样陈发科就在北京待了下来。陈发科后来就说:照丕,你这功夫恐怕还需要修炼修炼。于是陈照丕就在北京又住了一年多,继续跟陈发科学习太极拳。

陈照丕又待了一段时间,经人介绍,远赴南京国术馆担任教练。其间的1933年,陈照丕曾任全国运动会国术裁判和全国第二届国术国考评判委员等职。1937年“卢沟桥事变”,次年南京沦陷,遂返回故里,加入地方抗日部队,任国术教官,给战士们传授作战时的技击近战技巧。1940年,陈照丕又到洛阳第一战区司令部、河南教育厅等单位任国术教练。1942年受黄河水利委员会的邀聘,到西安黄河水利委员会担任国术教官,这样,1945年抗战胜利,又随黄河水利委员会回到古城开封。1948年开封解放,他在黄河修防段当保管员,每日除做好本职工作外,继续传授太极拳。

陈照丕1958年退休回家,同年三月,参加河南省武术表演赛,荣获第一名。1960年,参加全国武术大会,并在这次武术界的盛会上,被授予“全国太极拳名家”的称号,1964年当选为全国武术协会委员。

这是我有生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太极拳,这事我记了一辈子。

 

公园里的太极拳

 

我家境非常贫苦,我出生11个月就没有了父亲,家里就我一个男孩。所以家里我是要有责任感的,在一个传统家庭里甭管你多大你只要是个男人这个家就该你挑起来。所以我15岁就报名下了煤窑。因此我只读了七年书,小学读了六年,中学读了一年就放弃了读书。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当自己失去读书机会的时候,才知道读书是那么珍贵,那时候真的是有一种刻骨的想往。

记得就是下了煤窑以后,每天累了回来,已经是昏昏沉沉的时候倒反而知道学习了。这时候就是什么书都开始看,偶然的机会一个朋友介绍了一本书叫《石头记》,线装本12本一套,一开始不知道什么叫《石头记》,后来才知道《石头记》就是《红楼梦》。但是读起来才知道要读懂很不容易,因为第一是读不懂,第二是冷僻字太多。因此第一遍就是先翻了一遍,翻了一遍这个过程就算熟悉吧。然后再看第二遍,看第二遍就拿了一个字典,而且看得相对比较细一点了,一有不认识的字就查查字典,看看是什么字,看看是什么意思。第二遍就是这么读下来的。然后又读了第三遍,第三遍这一读下来我突然有了些感受,我感觉到一个家庭从繁荣到破落的原因是世道艰险,世态炎凉,仕途艰险。不管你多有名有地位可能有一天你都会丢掉。所以这时候我心里头就开始幻想自己这一辈子做什么?现在看那大概就是我有了世界观了。然后我就把我读书的感受跟我们的同学们说,我说我看破红尘了。同学都说我十五六岁小孩说这话很奇怪,于是都笑话我。他们说你说的话跟没说一样,这书里的东西跟你没关系。

这书我读了三遍以后,确实对我后边人生有很大的影响。无论如何从那时候开始,我心里真的就开始想象自己未来到底应该干什么了。我就想既然仕途艰险那么我可以不走仕途,于是我就开始权衡世界上的各工种了,当然现在看来那时候还是眼界太窄,认为不管世道怎么变有技术还是很牢靠的吧,所谓艺不压身嘛。50年代、60年代世道变了,但是果然不管世道怎么样变有技术就是行。所以那以后我就开始学电工、车工、翻沙、还学过木工,学过机修,以后又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些技术很快就能掌握。但是渐渐的我又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压根就不喜欢这些技术。结果虽然干了技术活,但是一直就觉得这些不是我想要的东西,直到1968年的时候,突然机遇来了。

那时候我不是在煤窑嘛,由于长年下煤窑,环境潮湿,得了关节炎,腰疼,胃溃疡,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发烧42度不退,实在不行了就到医学院做了一次心电图。医生一看结果,皱了皱眉,在结果处写道“后壁心肌损伤”。我一看吓坏了,当时不知道心肌是指心脏的肌肉,还以为心肌就一定心脏呢。于是赶紧问医生怎么办?医生说:你这以后不能做体力劳动,不能过分运动了,说了一大堆。再一看我的病历发现我还有胃溃疡,又说了一大堆不许吃这不许吃那。我就赶紧问医生怎么治?医生说:没法治,只能休息,吃点药。我这下真急了,又问还有其他方法吗?医生想了想,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了句:打打太极拳吧。这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回到家以后总结了一下,医生说了三点:一、吃药。二、注意休息和生活。三、打打太极拳。吃药呢,那时候年轻不爱吃药,吃了一段时间就不吃了。那么生活注意嘛,那就多点注意,饮食多注意什么辣椒就不敢再吃了。最后就剩下打打太极拳了。就这样我就走入了太极的殿堂,这是一个很偶尔的机会。是那个医生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把就把我推进了一个我根本不熟悉的领域,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所以我现在总结我的人生时觉得,太极拳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像迷迷胡胡的摸到了一本书,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的把这本书就读的差不多了,迷迷胡胡地就练出了一些体会。反正是个偶然,偶然又是必然。

听了医生的建议之后,我就来到了公园。公园里练太极拳的全是老人,人家一看觉得我很另类,年纪轻轻的,夹杂在里边,看着很别扭,说什么都不教我。

但是刚开始到公园想学的时候人家却不教我,为什么呢?当时练太极拳的全是老人没有一个年轻人,结果就我一个年轻人。人家一看觉得我很另类看着很别扭,说什么不教。于是我就又换了一个地方,结果人家还是不教。我就又换了一个地方,最后终于有人愿意教了,可是我又不愿意学了,为什么?那些老头老太太打拳不伸展,再加上他的精神面貌再不好,我反倒看着他们觉得不舒服了,觉得他打的太极拳肯定不好,不能学。就这样换了一家又一家,先后换了四个地方,最后终于看到一个不错的老头,打的那个金刚捣碓砸下去还晃两下。我心想这个有力。我现在还记得这个老先生姓陈,得了癌症,开刀以后开始练太极拳,结果一直活到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24年了,奇迹啊!

当时,他见我是真想学太极拳,就问我这么年轻为什么想练太极拳啊?我说我心脏不行了。也许是因为他是癌症的缘故,同病相怜,于是老头就跟我说:站后边吧。就这样我就算开始练上太极拳了。那时候的太极拳要求画圈,陈老头教我以腰带动全身,丹田一动全身动,两肩晃动画圈,两膝晃动也画圈,腰肩膝一共三个圆圈。这种画圈的太极拳打起来浑身摆动,远看起来如风中摆柳,倒也有一番风味。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中看不中用的,就是这种太极拳至今依然盛行,在社会上传播最广。究其原因,只能说太极拳拳理深奥艰涩,几百年来虽也有众多有识之士,费了大工夫解释它,但是历代成手之中文化修养高者寥寥。因此成功的经验没能清晰地传下来,只有一些大的概念或宏观理念留了下来。使我们今天看起来练下来,都模凌两可并不清楚所致。这也是那个时代的无奈吧。

初习(太极)拳者最主要是在套路上、基本功上着手下功夫,俗语上所谓”卸力”阶段。这段功夫下得精深,日后再领悟太极拳圆之妙境,成就大家风范的希望亦大。好比建高楼,筑好基础,才能建更高的高楼。初级阶段要做到沉肩乍肘、裆走下弧、虚领顶劲、以手领劲。沉肩乍肘就是要保证肩部不上耸,随时保证两腋下空虚,肘的用力方向保持向外,向下乍开。裆走下孤线,形象的说就是走锅底形。虚领顶劲就是下颌内收,后颈有向上领,向后膨胀之意.这对保持立身中正有着关键的作用。以手领劲就是要保证所有的动作先由手启动的条件下运行,这对于领悟太极拳圆运动之折叠、转关、开合、虚实是至关重要的。练拳就要做到形似。所谓形似就是要表现出太极拳的特点,快慢相间,从书法上讲这层境界叫“入贴”。

 

书法美术和武术艺虽有不同但理是相通的,不过历史原因使武术太神秘了,尤其是其中的理论读起来模模糊糊难以像书法美术一般,一目了然。我明白这是很多人的感受,也是我那时候的感受。不过从1968年到1972年这四年我在公园里练的时间久了,体力还是有所增强的。这时候心气也就高了,看别人搞推手也想跟着推推。我就提出想试试,但是老头不让我试。我说我来学学吧,反正死说活说就试上了。那时候我毕竟是年轻人,年轻人一推就使劲了,那些老头毕竟是老人,尤其是那些老太太就更不行了。我随便一晃,就把他们呼啦啦弄倒了,最后搞得这些老人都不愿意跟我推了。这下子我很兴奋,公园里我已经差不多是无敌手了,十分骄傲,觉得老子不是天下第一就是第二,不是第二就是第三,谦虚点说也得进前六名了。

正在我骄傲自大的时候,突然被陈照丕的弟子打飞在墙上,实话实说一方面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从头到脚的凉,透心凉。另一方面也有欣慰,欣慰的是,我已当面见识了什么是真的太极拳。记得几年前在列车上,身边坐着父女俩,女儿才10岁,她得了个全国少儿书法一等奖。我见小朋友可爱就与她聊起来,下车时我非常感慨,小朋友学书法才二三年就得了一等奖,因为她学的是书法,而我写了五十多年的字,不能叫书法还是叫字。许多人练拳几十年因不得法,数十年重复着错误,如同我写了五十多年的字一样还是不入贴。拳操二字,一字之差失之万里。

 

七下陈家沟

 

这件事在我心里形成了极大的落差,就这样日思夜想,到了1972年10月,有大半年的时间我什么也干不下去了,为太极拳我都快疯了。我差不多想横了,要么就到陈家沟去学习,要么就从此不练了。但是我从小自尊心比较强,搞啥就想搞好,就这么前后斗争了几个月,终于打定主意,要去太极拳的发源地陈家沟拜师重新学习太极拳。我应该去寻找真正的太极拳。

阴差阳错,到了第二年1973年,我才来到传说中的陈家沟,准备找陈照丕拜师,但是,天不遂意,还没等到拜到陈照丕老师门下,不想陈照丕先生已于1972年底因病辞世了。我一听说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来晚了。打道回府吧。但是回去之后心有不甘,思前想后性格又上来了。我想我怎么说也在太极拳上搞了四年了,虽然功夫下错了地方,但是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就这么放弃对不起自己啊。但是不放弃我又该怎么办?

这种矛盾的心境我真算是有经验的了,因为这一现象后来在我的一些徒弟身上也反复出现了很多次。我一个学生叫李文钦他很典型,现在是澳门武术协会的副会长,澳门武术总会的秘书长,这个人年纪跟我差不多了,学了一辈子拳,小时候练南拳,现在是南拳九段,中国武术8段非常高。结果在1990年时候,他就认识我了,不过认识不深。那年我第一次去香港讲学回来,经深圳。他特意从澳门赶来,然后他接到那天晚上安排我住下,第二天我们在深圳逛了一圈。第三天我们就从深圳坐船又到了珠海,到了珠海就进了酒店。他就掏出了三个红包递给我说:老师这3000块钱给你吃饭、住店、零花。然后就走了,紧接着第四天他又专门从澳门过来请我吃了顿饭又走了,第五天又过来请我吃了顿饭,第六天也是请我吃了顿饭又回澳门了。我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我来了六天只吃饭,不谈功夫不谈拳为什么?

第七天他来的时候,我就说:你这样吧,我定好了礼拜五的机票,我家里面有事。他说:老师这么几天就要走,还没好好玩呢?我说:我家里确实有事,我在这也没事干。这样他才说:老师我练练,你看看?我说:好。然后他很认真的打了一遍。等他站好我说:看你拳打这样子,你这拳打的好看。他很高兴说:是,很多人都说我打的好看。我说:但是有问题。他忙说: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说:我这次来珠海,有两不,不教拳,不改拳。他说为什么呢?我说你这拳是跟谁学的我不知道,如果人家正好是我的长辈或者师兄弟,我乱改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请你理解。再者看你打的这套太极拳你也算是会了基本套路的了,因此我也就不必教什么了,是不是?所以我一不教拳,二不改拳,不过你还想搞一点什么的话,你可以提出来。他说:老师,我想学打法。我就跟他开玩笑就说:学打法那你找对人了,你不知道我就是卖打药的,我不但是专门卖打药而且是打药的批发公司。我不敢保证我打药全世界最精,但是我敢保证我批发的量全世界最大。结果我手把手从起式开始一路教下去,一招一式的拆开讲,怎么用怎么打。打着打着李文钦就有点晕了,最后打得目瞪口呆。他说:老师按你这个说法,我以前是不是白练了?他突然发问,我就想起我自己年轻的时候了。我说:你如果不练前几年拳,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好,你如果没有前边的错误,你怎么会知道后边正确的道理,你没有白练。后来1992年,李文钦就提出来拜我为师。

当年的1973年我也和李文钦最初的失望差不多,知道自己白练了的时候是一种极度失望。回到郑州的以后,慢慢的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卷起铺盖再次去了陈家沟,后来才有了七下陈家沟。

老话讲: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是自从陈照丕亡故,陈家沟损失巨大。算来算去,陈家沟太极拳练得好的老一辈就剩下一个人了,此人就是陈茂森。陈茂森也是陈发科的学生,和陈照丕是师兄弟的关系。但此人性格十分古怪,城府很深,非常神秘,没人知道他的功夫真实的深浅。一般的高人都有些深藏不露的地方,功夫不是为了给一般人显摆的。所以陈家沟人都知道陈茂森功夫好,但从没有见他练过拳。有些孩子们更很好奇。一次,五六个练过拳脚的孩子计划突袭陈茂森,他们趁其不备,突然一拥而上,前后左右抱住陈茂森,结果只见他收腹含胸,然后猛地一开胸,这五、六个孩子顿时全都被反弹开去,呼啦啦倒在地上。这是传说,不知真假,但是可以肯定太极拳做到这是非常轻松的。

有了这样或那样的传说,当然也就有很多人想跟他学拳了。但是去找他,他说什么也不教。有些人就想感化他,于是给他挑水啊,给他做饭啊,给他种菜啊,帮他种地啊,结果帮他干了十年他不教还是不教。他跟那些来感化他的人都说过,我不会教你的,别给我干了,没用。但是很多人就是不信,都给他干过很长时间的活,最后还是不教,结果都白干了。我开始也是这样的,渐渐的找到了窍门,发现陈茂森跟我聊天很投缘,好像他的心思他的想法他的眼神我都能理解,他跟我说话不累,因此就非常喜欢我。这期间,我不是先后七次来陈家沟吗,好几次我认为他要教我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教我。因此虽然喜欢我该不教还是不教,所以说他这人很怪。

他虽然不教我拳,但是我还是一如既往经常找他陪他解闷,有一次他病了,不知为什么喉咙疼痛。于是我给他找了一个中医专家,给他号完脉后,让他出了房间,问:“谁是他亲属?”我说:“我是。”医生说:“我怀疑他是中段食道癌。你带他回去吧,他该吃什么吃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不过就是两三个月的光景了。”开了一些药我们就走了。在回来的路上陈茂森就问我:“什么病?”我说:“没病,喉咙的毛病。”然后天天煎药吃,但吃了也不见好。他就说你告诉我吧,我到底是什么病?真的要有什么,我也好安排一下。我还是轻描淡写:“没事。”他不信。结果有一天我们去公园回来,走过一个小门诊,我说:“咱们进这里看看怎么样?”他说:“别看了,浪费。”我就强迫他进去了,大夫让他张开嘴一看,说:“喉炎嘛。”于是开了一毛五分钱的药,结果回去后一吃就好了。陈茂森非常高兴,从此以后和我的关系就更加近了,但还是不教我拳。

我为了让他教我就想了一个法子,明知道他不收徒弟,但总在他面前打拳。他也总看我打,一天,他突然忍不住开口了,说:“拳不是这样练的。”然后就做了一遍示范,不过他只做一遍,如果你没看清楚就算过去了,因为他是个怪人嘛。于是我就在他面前打拳更加频繁,等他看烦了的时候,就有了再次被指点的机会。所以我见过他练过几个动作,就是说一生只见过他练十个八个动作,但是却不是一次见到的。又过了许久,有一个机会了,我又跟他老话重提:“咱爷俩这么投缘,你真的不能破例收一个学生?”他沉吟了一会,像是叹气,又像下决心似的:“我跟你说实话,我这辈子不会收学生的。但是……我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好老师。”陈茂森答应给我介绍的好老师就是陈发科的儿子陈照奎。

后来我猜他这样坚持不收徒弟应该是有原因的,我这一支的“功夫架”一直是一脉单传的,我师爷陈发科把这套“功夫架”只传给了儿子陈照旭、陈照奎和侄儿陈茂森三人。因陈茂森父亲和我师爷关系非常,因此把陈茂森带到了北京托付给师爷照看,而且特别关照过的。就这样陈茂森也就有了机会学了这套“功夫架”,但是我师爷应该是严讯过:不可外传!

 

“沉肩坠肘”

1928年,我师爷陈发科被陈照丕请到北京以后就留了下来,住在北京宣武门罗马市大街果子巷胡同河南会馆里,以教授太极拳为职业,很快闯出了“北京太极第一人”的名号,也就是说,陈照丕把陈家沟太极拳带入了北京,发扬光大的则是陈发科,他的儿子陈照奎是1933年被父亲陈发科接来北京的,从此以后就算是把家都搬到了北京。

1973年,陈家沟支部想请陈茂森出来教拳,但是陈茂森说我是教不了了,这个照丕哥也去世了,如果你们这些后生们真想学的话,就到北京去请照奎吧。就这么一句话,温县的支部书记就上北京把陈照奎老师请回来了。

当时陈照奎所有的言行大事小情大概都是陈茂森给他策划设计的。他当时给我打了个电报告诉了我这个消息。这之前,我从郑州先后七次去陈家沟,结果一无所获。但现在,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我想学好太极拳应该是我的使命了。

见到陈照奎老师,我才算真正的走进了太极拳这扇大门。

1973年的5月,陈茂森又打电报来说:5月8号,陈照奎在开封表演,你来看看。我十分兴奋,虽然见到了陈照奎,但拜师毕竟是个很严肃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说拜就能拜的,拜师总得机缘巧合,所以,当时只简单地聊了聊,算是认识了。

我跟厂子里请了假,5月8号上开封了。当时先看表演,我满怀期待地等着陈照奎上场,觉得他是大家名人,水平应该很高了,或者说简直就是绝顶高手,但是他真的上场了,打完一个路拳之后,我几乎是很失望,他的套路我反而看不上。这是因为我看惯了的都是公园里的那种太极拳,包括一年来在陈家沟见到的也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套路。这是我第一次见陈照奎老师的太极拳,觉得很怪,甚至觉得很别扭。但是碍于他的身份和名望,只是心里矛盾没好意思说出来。谁知这竟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师父陈照奎在世时亲自演练的完整的“一路拳”。

按照原定计划,我们还是把陈照奎老师请到了郑州给我们当地的几个太极爱好者讲课,当时定于5月8号晚上,其实是5月9号凌晨3点钟。为什么这么晚呢?太热了,当时地点选在郑州市制药厂汽车房子里边,窗帘都拉上了,那时候电扇都没有,借了一个公家的电扇,还不摇头,屋里面非常热,照奎老师很胖,当时参加的人,有我,张其林、张茂珍、陈正雷、魏才受,大概有十几个人。当时是学生们都要练练,让老师点评一下。但是大家都不敢练,因为谁练肯定批评谁,所以大家都往后退。这时候陈正雷就出来了,说志俊哥好久没见你练拳,老想看你练,你上吧。我当时就想:自己练了这几年应该不错了,没准老师还能表扬两句,练就练吧。

我刚练完一趟拳,陈照奎老师就算是逮住我了,于是拿我做样板就我的问题开始讲课,先是说我僵,批评我怎么僵怎么太快。反正他怎么批评我的话还有很多,但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重点点评了我四条,第一:太快;第二:太僵;第三:重心平移;第四:肩肘不沉。他又认真地对我说:“冲你练拳这么短时间,练得还不错;当然,严格地讲,一个招式也不对。”说着又以我为例,开始讲解如何做到沉肩坠肘,要求脚下有根,并将几个动作的技法含义详加解释。正说着哩,只见他的手在张福聚身上轻轻一拍,张当即跳了起来!我顿时也如触电般地震撼,感到十分不理解:明明看到老师的手没怎么用力下去,人怎么会跳起来呢?我当即敏感到我可能以前对太极拳的理解基本上都是错误的,甚至可能是门都没入!这样说起来,那在开封的表演套路,我看着别别扭扭,就说明我根本就没看懂!

那一晚上我就记住了这四条,9号一早送陈照奎老师走,在车站,他突然认真地对我说:“志俊,好好练,你是有前途的。”当时陈照奎老师说的这句话令我大惊,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是鼓励还是启发?我疑惑了很久,但情绪总算全都调动起来了,我回家以后马上找来纸笔写下一个条幅:平稳舒展,缓慢柔和,裆走下弧、坠肘沉肩。

写完就当我的座右铭,贴到墙上,然后就按我悟到的这几点重新开始练。

 

练太极拳是意念上要求身体松柔。松柔的标准是在周身棚劲不丢的情况下放松。人们往往松柔不下来就是因为肩松不下来。肘向上时架肩,肘向后时耸肩,用僵力时扛肩,臂无力时懈肩,是最常见的毛病。常遇上对方采、拿、打、摔等外力时,出于本能,可能被迫向上翻肩,肩一翻就要受限制,脚底下也飘起来了。这些不仅是学习太极拳架的障碍,也是技击中的隐患。扛肩、架肩时肘容易飘,耸肩、懈肩时腋下就不空了,什么时候“肘定位”破坏了,那么肘就会漂浮,肩就会架,手就会丢,身法就会涣散。太极拳理曰:“不得机不得势时,腰腿求之”。我认为这里少了一个字,应该是“腰腿间求之。”腰腿间是胯,其位置格外重要(胯是中国文化中特有的,西方对这一位置没有对应的描述)。脚把地面的反作用力通过膝送到了胯上,松胯便可在刹那间将力量送到腰部。松胯在技击实战中可卸掉对方来力一部分乃至一大部分;降低了自身的重心,使下盘稳固,为裆走下弧创造了条件;可加大腰部转动的幅度,使周身协调;整合周身之力,用于我所需要地方;有利于调整身法、步法、得机得势,使下肢运行变得轻灵。松胯、裆走下弧是胯部形成浑圆力的必要条件,也是进入太极拳殿堂的一把钥匙。

 

根据以上这四条我一直练到第二年,也就是1974年2月14号,也就是七八个月的时间,我已经(解决了)对以上的问题有所领悟,所以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学更多的东西,但是我那些师兄弟们还在那解决一个“沉肩”的问题呢。他们每次做动作甚至一个转弯,几乎都要挨批评,而且还不止一次犯同样的错误,以至于最后自己吓得不敢练了。

这几十年来,我看凡是练太极拳的“肩”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总也解决不好。因为你已经习惯了,你怎么克服?你习惯了“扛”肩,就沉不下来。如今外边练太极拳的,无论是初学者还是一代宗师,你可以对比他们有没有真正做到了“沉肩坠肘”?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宗师与初学者之间的差别无非是肩膀架起的多少而已。因此当学生看到老师没有“沉肩坠肘”时这个学生肯定就不服气了。你老师都没做到,而老师仍然还在强调“沉肩坠肘”,可想而知学生当然就不能理解了。

因此就一个“沉肩坠肘”,人人都知道并且说了几百年,但是做到“沉肩坠肘”的又有几人?“沉肩坠肘”是练习太极拳最难也是最基本的,做到了今后技击就会起作用,做不到顶多算是活动筋骨而已。因此如果你整个过程都是错误的,程序都是错误的,结果会对吗?

 

只有沉肩才能接牢肩与臂部,使臂生根。从而由坠肘沉肩的结合达到肢体放长。如果两臂都做到了走手、沉肩、乍肘,上肢就是两张饱满的弓。所以要时时注意沉肩,保持沉肩坠肘,将肘与肩部拉长到最大限度。太极拳的行拳走架乃至技击实战中,肘永远在做着向外向下伸展的、膨胀的运动,做着一个拉长肩部的运动。肘基本上是定位在身体的一侧保持着一个相对的位置,不仅要始终做到“腋下空”,还要保证大臂与肋间的夹角不作大的改变,(手走得幅度和身体不会同步,但肘是可以同步的。肘的根在肩,练习和对抗时都要有根,不能漂浮,也就是说要始终保持沉肩状态。肘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为前面的手输送了武器、弹药,支援手更灵活的运动。沉肩坠肘是手段不是目的,其目的是拉长韧带打开劲力通道使全身稳定平衡不漂浮。

 

对太极拳来说,“沉肩坠肘”怎么强调都不为过。打个比方我们都去过寺庙,一般一进门先是天王殿,那里面有四个天王的泥塑。但是看到天王一般人不会产生肃然起敬的感觉,尽管他面貌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但是你不一定会怕他。再往里边看,有四个字的叫大雄宝殿。一进大雄宝殿和你对面一个佛一般来说是释迦牟尼,人们见到释迦牟尼是什么感觉?一定是一种肃然起敬。

释迦牟尼微微在笑,眼睛向下,下颚内收,含胸拔背,坠肘沉肩,坐在那有时候盘腿,有时候不盘腿,有时候两手放在膝头。但是无论他是什么姿势,你仔细观察,他一定是“坠肘沉肩”的。你见到佛的时候,无论你是什么人,首先一条我敢保证你没有非分之想,紧跟着你就会肃然起敬。而那个四大天王没有那种气度,恰恰是因为他们张牙舞爪。如果释迦牟尼一坐也架起肩膀来,你再看的时候一定也会觉得他只剩下浅薄,而全无庄严宝像了。释迦牟尼坠肘沉肩,含胸拔背,处处与太极拳相合,这绝不是偶然的。

传统文化不会胡说八道,既然太极拳提出了“沉肩坠肘”的概念,就一定有它的道理。而今天的人如果做不到,或者你以为学得像某些大师或大家,还以为那就是“沉肩坠肘”的话,那只能说您还被蒙在了鼓里。中国武术在历史上首先是以杀人为目的的,然后才是民间的竞技运动,最后才是锻炼身体。而现在它已经被舞台化了,比如武术队的刀剑等器械只是个薄薄的铁片,根本不是刀剑的原型态了。我是民间的武术者,我不管那些武术比赛他们搞的东西,无论他们搞得多热闹,推出多少全国冠军,还是多高的段位。我这一套东西在民间自有它生存发展的空间,我们这个东西绝不能失传,甭管你多大压力,多大变化,在民间它也在悄悄地流传,总是有人会把它传下来的。

不过要想顺利地传下去就需要有好的传承人和好的被传承人,冯友兰先生说过一段话,他说比如一棵树,木工说它可以做成家俱,园艺师说它可以做成标本,艺术家说它可以做成精雕的艺术品。但是,你这个材料定下来了没变,谁雕琢你呢?你要让木工来做,他把你做成了个板凳,树抗议木工,于是改一改变成桌子,你不还是个家俱吗?所以问题不在于这个材料,而是看谁来雕塑你。

我的第二个幸运就是遇见了陈照奎这个雕琢我的好老师。当然我也是有天分的。

我最大的天分就是相信老师的话,自己肯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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