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心学“知行合一”、“致良知”
的起点、路径和归宿
文丨陈广
“至诚”、“立志”、“知行合一”、“致良知”，都是王阳明心学的核心理念，而“万物一体”（之仁）的实践，阳明先生从少年开始用了一生去探索，是心学的起点和终极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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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少年世界观
任何思想、学说都不是凭空而来。时空的交叉，文脉的交叠，为王阳明心学的发端提供了基础。
王阳明为山东琅琊王氏家族后人，晋代名臣王导和书圣王羲之也是其远祖。王守仁的祖父竹轩公王伦也是当地的大儒，在守仁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每天诵读儒家经典，对小王守仁进行最早期的教育，因此，追溯心学的发端，我们不能忽略家庭影响和儒家的思想源流。
”仁“的本意指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儒家强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将心比心对待每一个人。孔子把“仁”作为最高的道德原则、道德标准和道德境界。以“仁”为核心的伦理思想结构包括孝、弟（悌）、忠、恕、礼、知、勇、恭、宽、信、敏、惠等内容。随着历史的变迁，”仁“的内涵更加丰富和完善，包含了人与其他人、人与世界万物的关系。
王阳明的祖父根据《论语·卫灵公》所云“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为他起名为“守仁”。据历史料记载，王阳明的父亲王华中状元之后进京任职，王阳明的祖父王伦携当时仅11岁的孙子同行。途经镇江，在金山寺与朋友聚会，借着酒兴，众文人纷纷表示要写作前所未有的好诗文。他们还在绞尽脑汁琢磨之际，小王守仁稍加思索即脱口而出：
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维扬水底天。
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眠。
金山寺月夜（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属原作者）
有人对小王守仁才思敏捷感到怀疑，认为王伦可能是为了孙子成名预先有准备，于是提出命题作诗，王伦同意。友人以《蔽月山房》为题，王守仁脱口而出：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
若有人眼大如天，还见山小月更阔。
众人惊愕不已，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小孩怎会有如此才情。纷纷拍案叫绝，并且对王伦说：以后此子文章将名扬天下。
谁知王守仁说：文章小事，何足成名！
后人在提及这段故事的时候，都认为这反映出天才少年王守仁的非凡禀赋和志向。而如果我们深入分析，可以看到其中蕴含着哲学层面的思考和领悟。
当大多熟人看到月亮被眼前的物体遮蔽的时候，小王守仁显然已经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升维”的观察。
从心学的角度回过头来看，“心”外无“理”，如果只是从事事物物纠结，必然导致局限、割裂的认知。低维度的观察是局限的、偏执的。靠近房子就会觉得房子比月亮大，靠近山自然觉得山比月亮大，只有升高到更宏观整体的维度，才能看到“山小月更阔”。
小王守仁的诗作，说明他跳出了当时聚会中其他人的思考层面，已经初步具备了“万物一体”的哲学内涵。
金山寺月夜（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属原作者）
2
>>>发展历程知行合一
阳明心学以知行合一为基本方法论，“龙场悟道”、“庐陵卧治”、“滁州讲学”、“南京讲学”、“南赣剿匪”、“平定宁王叛乱”是阳明先生心学发展的一些重要阶段，在这些阶段当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万物一体之仁”的理念和运用的实际效果。
“龙场悟道“时期，阳明在当时所谓的”蛮夷之地“仍然积极主动与当地民众交流，教给他们一些从京师和江南地区带去的技术，与当地民众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担任庐陵县知事时期，阳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调解代替诉讼，推行仁政。在处理火灾、疫病、减免税负、教化民风等方面并举，未担任地方官的阳明，却给当地创造了一派全新的气象。
在滁州担任太仆寺少卿、南京担任鸿胪寺卿期间，以讲学、教化民众为主带动了民风、培养了团队，也让更多的各界人士理解和接受学术主张、团结更多的协同力量，为后期施展雄才大略奠定了基础。
被称为”中国第一亭“的醉翁亭
王阳明在滁州期间曾在醉翁亭、让泉区域、丰乐亭、柏子灵湫（龙潭）及琅琊山中多处讲学，开创游学之风。其儒雅风范，和宋代被称为”一代文宗“，主张”与民同乐“的大儒欧阳修遥相呼应。
南赣剿匪和平定宁王叛乱期间，王阳明更是以”万物一体之仁“的理念将事功发挥到了极致。平定宁王一役，更是先孤身犯险，后”以万余乌合之兵，破十万强寇“，赢得”大明军神“的赞誉。
虽然在此之前完全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但阳明每次领兵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不仅在于谋略，更是他从多个维度整合资源、凝聚民众、调度力量的效果直观体现。
凡阳明用兵，以仁义为本，文武兼备，法度严明，挥师所向，只惩治首恶，随者从宽，剿抚结合，大胆任用降将，甚至在起兵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降卒可以耕种的土地。
战后的重建等也是阳明征战的特点和亮点，深得民心，甚至在匪军、叛军中也拥有极高的声望。
如果说阳明先生用兵如神的奥妙只在“此心不动”，可能只讲到一部分
所以可以说，阳明先生领军打仗的宏大视野、周到考量，以及造福民众为本、考虑到方方面面、动员一切力量的“万物一体之仁”的格局和能量，是匪军和叛军完全不具备的，他们的失败当然就难以避免。
持有”万物一体之仁“的理念，看世界和与世界互动一定是多维度和系统性的。因此阳明在处理各种棘手的问题、面对极端复杂的各种危局的时候，能够不偏不倚，动转得势，不仅是因为内心强大”此心不动“，更是”万物一体之仁“的知与行赢得的局面。
王阳明作为明代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和军事家、书法家、诗人，被誉为中国历史上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唯一无争议的圣人。别人博则不专，他是博而且专。同时拥有多领域的极高成就，不仅体现心学”知行合一“的核心理念，同时也与”万物一体“的世界观有直接的关系。
3
>>>晚年讲学文脉归宗
阳明先生提出“致良知”作为心学的核心理念之后，又特别地强调”万物一体“。在《王阳明全集》中王阳明年谱有这样的记载：
盖环坐而听者三百余人。先生临之，只发《大学》万物同体之旨，使人各求本性，致极良知以至于至善，功夫有得，则因方设教。故人人悦其易从。
阳明晚年在故乡绍兴讲学六载，当时讲学的规模和深度都超过了历史上的孔子，而在《传习录》中有记载一位”南太守“，就是当时在绍兴任职的南大吉。
南大吉作为王阳明虔诚的学生，积极践行其主张，师生学政相长。南大吉不仅兴办稽山、阳明两大书院，还组织疏浚河道造福民生。而阳明在此阶段留下三大名篇《稽山尊经阁记》、《亲民堂记》、《浚河记》，是研究心学圆满成熟阶段最值得关注的文献资料。
在前两篇中，阳明鲜明透彻地强调了传承古圣先贤“万物一体之仁”理念的主张，而后一篇，则是南大吉主持疏浚河道的同时也遭受毁谤，阳明以简洁的文字记述此时间，并进行褒扬的作品，其兴水利以利民众的行为，直溯在会稽山留下事迹的古圣大禹。
会稽山大禹陵
大禹像
大禹被称为华夏圣祖，其封禅、娶亲、计功、归葬都在会稽山。大禹治水定天下后，在会稽山分封诸侯，其鼎定九州、泽被万世，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千古传颂。在大禹事功的史料记载和传说中，还出现了大量的神兽，作为协助大禹治水的功臣，列于祭祀的神道两侧，这也反映了中国古代朴素的”万物一体“理念。
大禹陵神道两侧并立众多神兽，这是传说为大禹送来河图的龙马
会稽山南接阳明洞，阳明洞与心学发端及发展紧密关联，阳明及其先祖王羲之故里都在会稽山麓，其万物一体的精神传承也是中华文脉的流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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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代突出的意义
“万物一体之仁”也可以简称为”万物一体“，但需要强调的是，”万物一体之仁“是描述如何构建个人与他人、与世界万物的关系，而不宜空泛地去解读成比如“世界都是由原子构成”。万物一体之仁不仅是在阳明先生的时代，而且在我们所处的当今世界，都有非常突出的实践意义。
对于个人而言，孤立地看待“事事物物”，一味试图从“事事物物”上寻求真理，必然出现类似于朱熹学说那样的“天理高于人心”的偏执。
由于不同的局部、不同的事物，一定存在差异冲突，如果不能“以心驭物”进行整合，就产生了个体人格割裂、纠结迷茫、缺乏幸福感、焦虑、或金钱至上、执迷物质欲望等常见身心问题和社会问题。
很多人终其一生追寻事事物物，仍然满心焦虑，从不知足，也无法自处。践行“万物一体之仁”可以建立宏大的格局心量，获得更完善的人格。
对于个人而言语，“万物一体之仁”还是开发个人潜能和领导力、创新力的理念和方法论。
对于教育而言，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协调发展十分重要。无论是基础教育还是精英教育，当我们在不断强调精确、细致、微观、严密，惊喜于自然科学的“格物致知”不断有新的斩获的时候；当我们一边催逼着孩子追求更高的考分、更多的竞争胜利，一边为某些获得高分进入名校却无法面对小小挫折轻率结束生命的人叹息的时候；当一些大家都在批评“教育不能只创造精致的利己主义”的时候，我们不可以忽略影响每个个体一生的健全人格、灵感直觉、善良真诚，以及能够肩负重任的整体思维、社会责任。
对组织而言，无论是企业还是非营利组织，“万物一体之仁”有利于提升组织的运行效率、创新能力、持续进化的生命力。
大禹陵的祈愿钟，象征华夏民族自古以来追求和谐美好的世界
对于更宏观的世界，包括世界文明的交流和不同国家、地区的互动，有着更加深远的积极意义。
在自然科学已经高度发达，量子物理、人工智能等领域都取得重大突破的今天，世界不同的文明仍然经常存在相互对立、敌视的情况，核污染危机、战争阴云、文明撕裂伴随的仇恨与偏见，还在随时威胁着全人类的安全与和平。“万物一体之仁”，更是中华民族提供给世界民众，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宝贵思路和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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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拍图片由优元阳明书院“至诚知行”中国传统文化寻访之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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