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这是“迷人的宋画”系列第七篇。上一篇我们讲到花鸟画的极致之作,比照相机拍出来的还精彩。这一篇来讲讲“精工逼真”背后所蕴含的神秘力量。为什么这么像?怎么做到的?
常常会听到一种说法,认为中国画不如西方绘画,因为中国画没有写实的传统,这是一种误解和偏见。
宋画的写实水平其实很高,我们可以列举出一连串写实工笔画大师的名字,如崔白、赵昌、李嵩、李迪、林椿、苏汉臣等等,宋徽宗只是其中之一。
【北宋】崔白《寒雀图》卷
【北宋】赵昌《写生蛱蝶图》卷
花鸟画的哲学——格物致知
我们感叹宋代花鸟画“画得像”,仿佛时间停止了,穿越千年,花鸟都没有变化。那是因为画家都在用生命观察和呈现。
【北宋】宋徽宗《写生珍禽图》(局部)
有学者认为,“宋画”的写实精神与宋代儒家“理学”发达,强调“格物致知”有关。“格物致知”,大白话就是“推究事物的原理,从而获得知识”。
宋代理学家主张:要探求事物所以然之理,由外知以体验内知。这些观念对两宋文人的影响非常大,他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格”一下,通过科学地观察客观事物,严谨地穷究事物原理,进而获得智慧与知识。
花鸟画的灵魂——有情有义
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的精彩绝伦,不仅因为画面写实、逼真,还充满着勃勃的生机与爱。
“白头高节”:一藏一露的对比
《写生珍禽图》(局部)
两只鸟,一只缩着头打瞌睡,另一只很警惕地替它站哨,相濡以沫,温馨感人。
“碧玉双栖”:一动一静的呼应
《写生珍禽图》(局部)
这两只鸟是一对。一只正预备跳起来飞走。另一只凝望着它,顾盼生情。
“淇园风暖”:一顾一盼的牵挂
《写生珍禽图》(局部)
站在前面的一只鸟突然回头。它在看什么?后面有个同伴在招呼它。一顾一盼,含情脉脉。
“乐意相关” :一粥一饭的关爱。
《写生珍禽图》(局部)
鸟妈妈好不容易逮到一条虫子,它自己舍不得吃,含在嘴里。小鸟宝宝迫不及待地张嘴迎接。母爱的伟大展露无疑,令人动容。
花鸟画里的宗教——杏花的故事
看完了鸟儿,再来看花。
《写生珍禽图》的第一段“杏苑春声”——两枝杏树,有盛开的杏花,枝端还有数朵含苞待放。
《写生珍禽图》(局部)
宋徽宗笃信道教,甚至自号“教主道君皇帝”,以“道”术治国,而杏花呢,则被道教视为“仙花”。道教认为仙人居住的地方必有杏花。
《写生珍禽图》放大看杏花
“杏花”于是在道家信徒中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杏坛”也被用来称呼道家的修炼之处或是道观。
【北宋】赵昌 《杏花图》(局部)
大家都知道,宋画对日本绘画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而很多西方印象派画家又很喜欢日本的浮世绘。像马奈、莫奈、德加、凡·高等,都临摹过浮世绘。
似乎冥冥中有着某种呼应与联系,几百年之后,我们又在凡·高的笔下,看到了杏花。
梵高自画像
很多人不知道,这幅画是凡·高送给刚出生的侄子小文森特的受洗礼物。
凡·高 《杏花满枝》 1890 年
凡·高把生命最后的宁静,灌注在这幅具有浮世绘风格的画作上,既是对侄儿的祝福,也是对弟弟“亲爱的提奥”的赞歌。凡·高的笔触向来自由奔放,难得有如此宁静的一幕。
宋徽宗“以画治国”的理想——祥瑞吉兆
道教认为,花鸟石虫都是天地之间的精粹。
宋徽宗要把大自然中那些预示宋国运兆的奇花、珍禽、异石图绘下来,永世珍藏。如杏花枝上的鹦鹉、芙蓉枝头的锦鸡、端门上空的白鹤、玲珑剔透的奇石……
【宋】宋徽宗《瑞鹤图》(局部)
在充满了道教神仙思想的宋徽宗看来,描绘祥禽瑞草的工笔画,不但是艺术的创作,更是祈祷赵氏王朝福祉的一种特殊形式。可以“粉饰大化,文明天下”。
【宋】宋徽宗《芙蓉锦鸡图》
《宣和画谱》:“粉饰大化,文明天下,亦所以观众目,协和气焉……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
【宋】宋徽宗《祥龙石图》
原来宋徽宗这是以画治国啊!可惜,政治从来开不起玩笑,艺术与执政是鱼与熊掌,难以兼得,难怪他作为皇帝,最后失败得如此之惨。元朝丞相脱脱等编撰《宋史》,写到《徽宗纪》时,也不由扼腕叹息:“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千载奇才,不该做帝王
宋徽宗失掉了天下,是个失败的大昏君。但他通过艺术实现了自我,赢得无以伦比的历史地位。我们也可说他属于文化中国,而非王朝中国。
宋徽宗不仅个人的艺术成就登峰造极,他还亲自主持“宣和画院”,在公元1104年正式将画学纳入科举考试,宋代著名画家张择端、李唐、苏汉臣、王希孟等都出自这个画院。
天才少年王希孟出自宋徽宗亲办的画院
他还搜求古今字画近万件,令人编纂《宣和书谱》与《宣和画谱》,为中国美术史留下最宝贵的资料。
对照西方文化史,大概只有意大利的美第奇家族对于文艺复兴的贡献可以与他媲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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