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七 主播|云公子
来源一人一城（ID：yirenyicheng01）
“城管喊你来摆摊啦！”
想必大家这段时间也被“摆摊”这个高频词刷屏到烦了。
随着江西瑞昌城管主动打电话邀请摊贩们上街摆摊，“地摊经济”好像瞬间拉开闸门，泄洪到各行各业。不过一天，“全民摆摊”就被顶上热搜。
国家开绿灯，总理还称赞“地摊经济是人间烟火”，一时间，似乎所有人心中那个摆摊发财梦都蠢蠢欲动起来。
郑州不少市民打开私家车后备箱卖货
在哪里摆摊？卖什么？怎么卖？“城市地摊财富秘籍”手册在小白中悄悄流传。
可真想取经，还是得看看江湖地位相当之高的摆摊前辈——南宁中山路夜市的摊主们。
南宁中山路，南方“香港小吃街”，中国人的深夜食堂。这里卧虎藏龙，传说，在这儿摆摊的人，人手一两百万。
走在中山路夜市，你可能想不到那些招呼你来吃夜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摊主们，都是些什么人物。
在鱼龙混杂的夜市里摆摊、求生存，那就是行走江湖。
01
白天的南宁中山路，街道安静、偶有行人，一切如常。
可到了夜里，沉睡了一天的老街醒来，摇身一变就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宵夜天堂。
喧嚣、鼎沸，灯火通明，烟火气间杂着镬气扑面而来，人头攒动间极尽热闹。
400米夜市，600多家摊店遛一趟线，在这里谋金，可真得看本事，想偷学经验的，可得瞅好了。
自古以来，沿街小贩的首要技能就是：叫卖。
瞧瞧肥姐。
“来啦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为了来见你啊肥姐！”
肥姐卖酸嘢的摊子上永远爆满，真正进夜市开吃的客人都得先来她这吃一碗酸嘢开开胃。
肥姐嗓门大，手脚麻利，永远热情洋溢带着笑，就好像冬天里的一把火，烘得人发暖。
再加上肥姐还记人，“好久不见，今晚吃什么啊？”熟客来了见她这么一招呼，下回还想往她这跑。
更重要的是，她那手功夫，跟你聊着天，一碗酸嘢就好了，咬一口，酸甜脆辣，啧，人摊合一，就是爽利。
“男人难过女人关，女人难过酸嘢关。”逛夜市，不就图个嘴开心、人开心，肥姐上的第一课就是：味道要好，氛围也要好。
可要想做到这点，前提是你得真正对摆摊有认同感。
因为一些原因，提起摆摊，不少人会觉得是没尊严的事。
就像肥姐的老公，害羞，还觉得丢脸，一看到同事来了，赶紧就跑了。
可在肥姐看来，靠摆了几十年的地摊养活一家人，那也是自食其力的本事。
摆摊这件事，你不能一边想靠它赚钱，一边还嫌它上不了台面，没这样的道理。
再者，那些准备卖吃的还想随便学两手就出来耍大刀的，醒醒吧，没点看家本事，顾客会比你先撑不住。
在南宁夜市，酸嘢找肥姐，烤鱼找六叔，炒螺找五叔（共和路）……在这片地儿，脱颖而出的都是“够味儿”的。
比如五叔的炒螺，味道和画风都野劲十足。
螺用热水沸煮除去细菌，再用秘制配料下锅不停翻搅。
半米大锅，40斤螺，翻动会极消耗体力，锅里的热气蒸腾起来，满头大汗的五叔猛灌几大口啤酒解个乏。
加入紫苏和酸笋，三炒三焖，钢制大勺舞得带风。
一锅带劲的螺炒完，臂力惊人的五叔大汗淋漓仿佛被洗礼了一遍，抻着脖子的食客终于等到一声：“出锅了！”
一晚上，炒螺如流水。
看着坐满的摊子，五叔抹了把汗，拎着酒瓶子又灌了一口：不喝上几口，真撑不住啊。
原来掌控着螺市三分之二货源的五叔，自从上岸后潜心修“螺”，习得一独家秘方，才站稳了脚跟。
生意不好心焦，生意好了极累，忙完一晚上站着都打晃。但靠着“好味道”让大家攒着堆儿往里进，才是真本事。
酒香不怕巷子深，甭管你摊子摆在哪儿，人就奔着你来。
不过，想要混好“摆摊”这个江湖，更需要一股劲儿：韧劲。
这股劲儿在鸡姐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鸡姐，卖肠粉卖粥，看着普普通通，身上那股子市井豪气直冲上天。
“这里谁没有一二百万？”
坐在椅子上，鸡姐跷起腿，用有点儿沙哑的嗓子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接着眼睛一斜，好像对“一两百万”这个数字还有点儿不屑。
鸡姐好赌，2008年她一口气输了280万，拼拼凑凑连现金都拿出来了也还不清。
隔壁的老板说：老鸡，你翻不了身了！
鸡姐说：翻不了身？我两年之内翻给你看。
重操旧业的鸡姐，那股拼命的狠劲儿上来，气势堪比山鸡哥。
摸爬滚打了两年，不服输的鸡姐终于翻身：
“不怕跟你们说，我现在固定资金就有一两百万，有几套房，怕什么。我明说的，我不但要翻身，我还要买车！”
鸡姐在镜头面前丝毫不收敛，可一站在门口拉顾客，她又温柔得很：“美女，吃宵夜吗？”
这样“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野生摊贩大佬，不止鸡姐一个。
比如六叔，他曾经劳改三年，出来后没地儿去，人又穷，就摆摊卖烤鱼。
中山路刚开始很乱的。
六叔刚在这里做生意的时候，就碰着很多喝多了打架和吃霸王餐的，那些人吃完就跑，六叔和他老婆跟着追了好几条街。
追不回来，辛苦白费不说还要倒搭钱。
提起来，六叔眼眶红了：难，怎么不难？
后来中山路改造，六叔的烤鱼店被拆了，原来火热的生意烟消云散，他只能继续摆摊卖小吃：
“要供儿子读书，读大学又读研究生，能不花钱吗？还要买房子……”
几经波折，六叔在这里牢牢扎根了二十多年，把一大家子撑起来了。
多神奇，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在这里铆着劲儿干，都能得到回报。
卖生蚝摊子的大姐说：十几年没在家吃年夜饭了，可这里的人都这么拼，365天没有一天休息。下一会儿雨，鸡姐都要骂骂咧咧：又要少赚1000！
好不容易休息下来的何五
无论是肥姐、鸡姐、五叔、六叔，还是在这里谋生的其他人，摆摊江湖里所展示的万千种不同人生，都带着“不服输”的韧劲，这也是他们行走江湖赖以生存的能力。
但前提是，这个江湖，有个老大维稳：“有九叔在，我们就能平平安安做生意喽！”
02
快到晚上6点时，所有推着车的小贩都在等候着。
这时，一个精瘦的小老头晃悠着出来了，他身穿巡逻制服，袖戴“执勤”红标，“城管”打扮。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站在中山路街口的小老头一声喊：摆摊！
一时间，小推车们纷纷拥入，迅速找准位置，拉开摊位，开始摆货。
小老头拖着椅子坐在路口，看着瞬间沸腾起来的街道，放佛是自己打下的江山。
这就是九叔。
中山路夜市管理员，工号001，掌管了夜市32年，外号“夜市市长”。
“这个夜市是谁打出来的？”“九叔嘛！”
1982年的时候，九叔联手五家摊贩，搞出来个小夜市。最开始的时候是他一个人管，一个摊位收5元、10元的。
这么一看，九叔好像是个收保护费的？
可一条街真需要人管，要不总有人越界。
小摊的摊主们都想多挪点位置，“挪出来这么多，一个晚上能多赚不少钱。”摊主们这么一瞎挪，就容易乱。
再加上，来夜市的客人也不安分，吃霸王餐的、喝酒闹事的、和摊主起口角打架的……有九叔在这条街上，大家反倒能安安分分地经营起来。
九叔很凶，年轻的时候，谁惹他他就和人干架，以前学了几手功夫的两个人都打不过他。
后来，骂骂咧咧的九叔换装上岗，成了中山路正经的负责人，手下也带了一批人，依旧很凶。
管到70岁了，九叔就想退休了，但上面领导不让：
“文化人你让他们去管夜市，能行吗？就得九叔管。”
如今摊位越来越多，一年的管理费就要100来万，都是九叔一家一家收上来的。
摊主们也精明啊，今天喊穷，明天耍赖，但九叔更悍：生意难做关我什么事？不交明天就把你摊子清走。
可臭脾气的老头也心软，当初之所以弄个小夜市，就是看大家被城管追着跑，魂都没了。
所以他吃软不吃硬，只要好好跟他说话“对不起啊九叔，今晚客人多，没法了，往外挪挪”，老头儿看看无伤大雅也就给面子了。
这条街上，大家也只给他面子。
他在街上一巡逻，走到哪家摊子前都有人招呼：“九叔来喝两杯啊！”
“蛮横与通融之间的选择，规矩和人情之间的腾挪，从江湖争夺到规范经营，九叔撑住了整个场子。”
由于一直担忧卫生问题，九叔还请了清洁工。
夜市结束时，被人群一晚上扫荡后的街道遍布垃圾，但第二天早上行人出来前，它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干净、宽敞。
要是这条街一直干干净净、不出事，那大家都好过年。
热闹的夜市，人来人往，72岁九叔抱着一个老收音机，坐在路口，想着：
这条街不能拆，拆了大家都要没饭吃。
03
2014年拍《九叔》这个纪录片的时候，就已经有中山路夜市要拆的消息来回传了。
每个占地面积可能不到一平方米的路边摊，都牵动着不少人的心。
九叔担忧的问题没有错，脏乱差一直是路边摊的代名词，环境卫生、交通秩序、食品安全……这些都是问题，也是路边摊被一刀切的原因。
但九叔同样也给出了应对办法：管理。
怕摊贩影响交通，晚6点前不让摆
堵不如疏，夜市需要鸡姐、肥姐、五叔、六叔那样的生存者把烟火气升腾得浓烈，也需要九叔这样的管理者让烟火气走得更久。
好在几年过去了，有网友说：中山路夜市没有拆，而是逐渐走向规范了，还像九叔预想的那样，建起了霸气的大门。
就在前段时间，中山路夜市重新迎来热闹，随着拥入者的增多，生意却也越来越难做。
如今，中国的路边摊首次在法理上取得了合法性，想来分一杯羹的人更多了。
从媒体报道的乐观新闻来看，“摆摊赚个百万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世界上从没有轻轻松松一夜发财的好事，什么行业都是如此”。
一场风一场雨。
相信，时间会留下那些真正努力扎根，需要靠“摆摊”生活的人。
而他们，也会把烟火气重新给我们的城市带回来。
作者：十七，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一人一城（ID：yirenyicheng01），带你探寻美好空间，认识更多有趣的人、事、物。.转载请联系作者授权。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