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成和作品]英雄流血不流泪——忆共产党员张传的事迹

谈“英雄”，就想起我渔村的张传。他是我的挚友的大哥。也是在厦门战役中的烈士后代，一位很平凡，可又很典型的人物。

张传是中共党员1929年8月生。1959年5月入党，原来是石美万头保（万榕乡）渔民。解放后迁往石码渔村。旧社会仍是又穷又白的虎网连家船，母亲早年因病去世。家中还有弟妹4人和父亲，依靠他和父亲一对又破又烂的虎网船捕鱼度日。

1949年9月20日石美、石码解放了，老百姓终于盼来了共产党和人民的军队满高兴地将要过上好日子，可是盘踞在厦门金门的蒋匪军，天天派飞机进行骚扰。为了解放全中国，解放军备战要攻占厦门鼓浪屿，彻底歼灭在大陆的最后一批反动派的残余匪军，发动龙海人民支援前线。当时征集船员和支前船只。张传父子是一家主要劳力，但是他们父子和广大渔民一样热心积极地和二只渔船报名征用。很快父子被分编在南台船管大队第一中队，负责运送解放军渡海登陆任务。又经过近二十天与部队克服了种种困难，完成了战前集训准备投入战斗。

当年10月14日下午5点解放厦门鼓浪屿打响了，我村船工第一中队运载配合91师271团的济南二团先头部队佯攻鼓浪屿。当时驻守鼓浪屿的蒋军号称防御是“固守金汤”，准备与我军决一死战。我军装备简陋渡海登陆用的是小小渔船，船上只筑了几袋沙包就敢与上有飞机助阵、岸上大炮、海滩有水泥碉堡和机枪的敌人决战。这场战斗确实打下的十分惨烈。我军就凭着不怕牺牲，英勇顽强很快就登陆攻占了鼓浪屿，突破了前沿阵地，而胁迫了厦门驻军司令汤恩伯紧急调出机动部队一个师南下增援鼓浪屿。因此大大减少了西线我军主力部队进攻阻力和损失，顺利完成战斗任务，10月17日厦门宣布解放。

佯攻的先头部队和船工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271团长王兴芬和不少的指战员壮烈牺牲。我们渔村的船工有25位阵亡。其中张传的父亲张凤山烈士，他倒在血泊中，还对着儿子大喊“不要管我，赶快把战士送上去（登陆）”，当时张传的右臂被弹片割掉一大块肉，鲜血淋漓。一个战士用毛巾为他包扎，他仍撑稳着舵，船急速向登陆点内厝沃冲去。终于把战士送上海滩，完成运送任务。

战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十一军司令部、政治部分别给船工记功，张传荣立二等功，张传的父亲张凤山记于一等功臣。三十一军和九十一师司令部和政治部授予石美“万头保”（万榕乡）的渔民“渡海第一船”、“登陆先锋”、“开路先锋”“坚毅英雄”六面奖旗，这是包括张传父子和全体船工用汗水、鲜血、生命换来的光荣称号。

张传在这短短二十多天里，切身经历了，深深感到只有共产党才是为人民谋幸福的政党，只有共产党所领导的军队才是真正为人民子弟兵，忠于人民出生入死，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咱们中华民族有希望了，咱们的国家有前途了。人民一定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他从内心发誓，永远跟着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奋斗，他许了下对党的初心。

战争造成了社会千疮百孔，必须恢复家园。张传敢于担当，撑五个兄弟姐妹（最小的5岁）一切生活。他又当爹又当娘，当时政府分发给每位烈士家属500斤大米安家费，但是撑不了多久，他与本村姑娘杨枝兰用最简单的方式结婚了，把最小妹妹张传花寄到厦门堂姐夫阮丰美家，把二弟张福美寄于堂哥张亚九家，拉着弟弟张明和大妹用那破烂渔船再修理后，重操旧业勉强度日，有人说烈士子儿就像国家保护动物“熊猫”一样，而张传他却要为共和国承担哺养几个烈士子女成人，那要经历漫长的辛酸苦辣……知道了的人都很同情。

1959年农历七月十九日，这是我村的大忌日。那是百年不遇的强台风袭击，记得我和小妹与大姐一家也差点到地狱去报到。整个渔村损失惨重。死亡人数达150人。多数渔船在生产时被海浪掀翻了。后来象征着古渔村万榕乡的三棵一百年大榕树被这狂风连根拔掉……说到那次强台风就心有余悸。

张传在这次强台风袭击经历了死而复生。那天与弟张明夫妇，还有二弟张福美放暑假在船上参加劳动，船停泊在海沧南面海域。张着鱼网等着鱼儿游入网中，午夜东北风逐渐增大，因生产工具太原始了，也得到天气预报的信息，来不及回港避风，台风真的来了。狂风夹着暴雨，夜里又伸手不见五指。海浪滔滔，巨浪撞击渔船，船被风浪摔打得忽高忽低，船上的桅杆折断被海浪卷走了，风帆也被吹掉了，小弟的船被吹散了。张船也已经是在危急中，船上有5个小孩（最小2岁）很快把他们塞进船舱，又一阵风就把他们的妻子给卷走了。瞬间船被海浪掀翻了，他掉到海里去，当他露出水面自己的船倒翻在旁边，他拼命游过去，双手抱紧船上舵板，任海浪摆布，他一会儿被海浪推下水，又游到船底上反反复复，不知几回，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又一个巨浪接过来，连人带船被推至岸边草滩上，晕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发现是在沙头洲（现在江东农场）。忽然听到船舱里有小孩的喊叫声，他爬到被掀翻的船边，用力想把船摆正，可是船体太重了，他发现附近有一条渔船在避难，向老渔民借了一把斧头，立刻把船底劈了个洞，一对孩子救出。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已经被巨浪吞噬了，他想到昨天和他在一起生产的集体几十只渔船和弟弟的船不知道刮到哪里去。他要求那位老渔民，乘着他的船带着2个孩子回石码向领导汇报，尽快组织人员进行抢险救灾。

在县委和有关部门重视下，十万火急就找到一只汽船，组织抢险救灾人员，奔往沙头洲（现在江东农场）张传把这对孩子送往他的丈母娘家，转身就登上救护船，当时在场领导劝他，“你昨天夜间与风浪搏斗一夜了，人疲倦了，休息一下，去料理家事”，他坚决回答随船到出事地点，他说“灾情我了解，我是个共产党员，我不能歇一会，救人要紧”。跟着抢救船第一时间赶到沙头洲。

船驶到沙头洲，风浪也减弱了，又赶上退潮，船一靠岸，他就带了一把斧头和张清福跳上舢板登上岸。发现他最小的男孩子的尸体躺在水沟里，他立刻下去把他抱起来小心放在岸边，赶到这被掀翻船用斧头破了个洞，钻了进去拿出一把他平时保管的步枪背在身体上，转身又看了在岸边躺着孩子尸体一眼，急着登上小舢板回到了救护船。领导向他说：“枪是民兵的生命，国家的，我自己的东西不要紧，还是赶快救护人要紧”。

这时已经有难民被救到船上，有的正在急救，有的打针，有的在包扎受伤的人，有的送开水，有的烘衣服，把党和政府的温暖关怀送到灾民的心坎上。

一会儿看到被掀翻了的渔船从上游正飘下来。张传带着斧头和张清福马上划过去靠到那船边，挥起斧头把那船底劈开了一个大洞，很快就把里面已经憋得要昏过去的三个小孩拉出来，把他们送上救护船进行抢救，一次又一次的来回，张传和清福和抢救的人达三十四人，60年啦，被救起的小孩杨亚春兄妹、张亚侑、张秀凤（双胞胎姐妹）还……他都已有儿孙的爷爷和奶奶了，他们是始终没有忘记抢救他们生命的恩人，张传和其广大渔民。

几天后张传的爱妻遗体找到了，二个孩子失踪了，他回到石码看了妻子的遗体，有人告诉他，他的弟媳也被海浪冲走了，二个弟弟在海沧附近得救。他忍着万分的悲痛安慰了哭得死去活来的丈母娘，还要去劝亲家姆。满腹泪水往吞，化悲痛为力量继续投入抢救破损的集体财产，表现一个共产党员初心表白、忠于人民，任何困难面前不低头、不屈服、不流泪的抗争事迹突出，受到了广大渔民赞誉。

推荐张传要出席全国民兵群英会时，听说有瞎了眼或别有用心提出反对意见。最后是在县市有关部门所做决定。于1960年3月先出席福建省民兵积极分子大会后，在福州训练一个月乘军列专车往北京出席全国首届民兵群英会，大会颁给他一枚纪念章（现保存）、一支崭新56式半自动步枪，又受到了毛主席和共和国领导亲切接见，会议其间与代表们一起参观天安门、中国军事博物馆、十三陵水库、飞机场、地下宫殿等。“五一节”受邀到天安门观礼台观看烟花绽放的夜景。于5月13日回龙海。在市武装部的主持下，作了几次传达全国民兵群英会的情况和精神。张传感到一生最大荣幸和幸福。这也是龙海人民的光荣。张传和我村渔民张尾留在抢险救灾的英雄事迹曾被写作“碧海丹心”一文记载在福建人民出版社“福建民兵英雄谱”一册。

解放初期和七月十九强台风袭击二次重建家园，他都是表现非常积极初期在石美万榕乡组织“联盟”全村收入集中，统一民主支付，那时比原始社会还进步，渡过战后的困难。又一段组织互助合作，高级社、人民公社一直至改革开放，他都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原来他是虎网船内海作业，七十年代调到外海机帆，和全队社员“南征北战”，北至浙江三沙，南至广东汕头，围捕经济鱼（黄花鱼、带鱼等）。据不完全统计，那几年就给国家收购近40万吨鱼货，为支持国家建设，改善了人民生活。这个渔村起了很大变化，实现海上跑机帆，岸上办工厂。滩土搞养殖，山上办农场。张传即是生产能手，也起带头模范作用，他积极参加民兵训练，值岗巡逻，以身作则和渔民们长年累月奋斗在生产第一线为渔业生产他做出了显著的贡献。

在那段渔业村最为鼎盛时期，高调实现共产主义萌芽，实行口粮供给，小孩免费上幼儿园、小学，医疗可报销一定数额，免费住房，老渔民退休还可以领到退休金，还养活不少吃“公饭”的工作人员（国家规定是农村实误实补），我们成了远近的先进单位，汇报的人别有用心，听的人盲目高兴。别忘了我们的社员还要束紧腰带！可说是棠花一现！

九十年代中期我村资产估计达800万元（当时币值），政府的社保部门到我村（渔业公司）动员老渔民参保大事。有人信口开了河，“我们渔船家底厚，以后老渔民退休会过得很幸福”，这么好民生政策，给人家谢绝。有人说我们的领导决策上有失误，还是“脑残”。造成广大渔民、特别老渔民唉声叹气，他们很想闻一闻看一看能领到企业退休金的滋味。后来集体的资产全部烂掉了。可怜连重阳节要送给退休老人的寿饼（花生油），要用寺庙的添油箱的钱，造成了不少人精神上挫伤。

张传对以上这事很淡定，他二十多年前被退休了，因没有生活来源，儿子又无能为力，他要外出打工，为他人补网，在家织鱼网，凑合过生活。他没有提过向国家伸手，向集体要补贴，请求安排吃上“公饭”。他没有功臣自居，品质高尚，没有占用公家一针一线一分钱。他有时还义务做革命传统教育宣传员，时在军营勉励战士练好本领，学习英雄为保卫祖国多做贡献。时在学校里鼓励学生，努力学习，学好本领将来更好的为祖国为人民服务，争当英雄。

那些参加厦门战役的支前船工，在退休后，因没有退休金生活发生困难，要张传带他们去有关部门申请。但还是受到推诿，敷衍了事。一个市政协委员同情他们，代笔联名向北京反映。最后有一部分作低保解决，而张传却把名额让给战友。张传生前只享有老烈士子儿抚恤金，和由市人大重视下解决烈士子儿的遗留问题，对有困难给予低保处理。当时我劝他这是“光荣钱”要留下。所以他才勉强维持他和后来结伴的妻子最基本生活。而他的几万元的医疗费除报销一部分，剩下由女儿承担。他寡言少语，淳朴勤俭，脸总带着微笑……。他总是说这比解放前好得多了。

在2001年10月15日张传也参加解放厦门52周年庆，厦门人民包括厦门市领导隆重迎接当年支前船工，表达厦门各界从各种形式对当年支前船工的深情厚意。老船工说了，看到厦门人民的热情就是当年战死也值得。有的说当年在枪林弹雨中流汗、流血、九死一生也心甘情愿。我的老家对在这些的英雄的船工为解放全国的贡献，可见冰火两重天。原闽南日报社长张亚清著作“渔魂”，由中国文史出版社一册P99“船过水无痕”，怪不得说“墙内开花墙外香”。

张传永远离开我们，他是厦门战斗最后一位离开人间的老船工。我们几十位烈士子女对他表示爱戴、思念，特自捐款办了二幅蓝布条白纸黑字写着“挥泪惜别老英雄张传”和“老英雄张传一路走好”。这是对一位英雄的怀念和哀悼。也许会对家属一点安抚，对人们一点期望。

张传同志没有给后代留下什么遗产。他和千万英雄们一样留下的是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党的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宝贵精神财富。

                              烈士子儿  黄成和

                                 2018年10月15日

梧闽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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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亚水，笔名梧闽，自号"山石码''，毕业于厦门大学政治学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先后由漳州市图书馆出版《秋水白云》、《西方国际政治研究》、作家出版社出版《白云深处》、海风出版社出版《月泊龙江》等书籍，散文作品并入选《中国散文家大辞典》（作家出版社）。

2001年中国东欧经济研究会授其《企业文化一一现代企业的灵魂》''优秀社科论文一等奖''，并入选《中国改革发展论文集》（北京希望电子出版社）；2009年11月，该论文被清华大学收录《n<1知网空间》智库咨文。

2009年9月《新文化泛思》入选中央党校全国思想政治工作科学专业委员会编审的《科学发展观学习与实践文集》；《<兰亭序>拾遗》一文于2010年9月入选《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作家出版社），并荣获2010年度中国散文学会“中国当代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