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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的眉目描写(外两篇)
 

公众号ID:hlmyj001

编辑微信:dongzhu1968

投稿:hlmyj001@163.com

作者为满语满学视角研红学者,山东潍坊人,已有《红楼梦满礼旗俗考》(1万字)和《红楼梦满族语言习俗刍议》(7000字)刊发在辽宁民委主办的《满族研究》上。

作者

王纯忠

前言

为人文社红学所新校本摘误纠谬:

古来文士对美人眉目描写多有隽永传神之笔。《红楼梦》第三回林黛玉进荣府二玉初见。芹溪通过宝玉眼见,对林妹妹姿容仪态作了刻画,一共有十句,脂批赞为“直抵一赋”。开头两句描绘黛玉眉眼,甲戌本作:

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雙似⬚非⬚⬚⬚⬚。

并有行间夹批:

奇眉妙眉,奇想妙想;奇目妙目,奇想妙想。

由此判断,芹稿原来应该完整,只是或许涂改难辨,抄者以硃框标识留缺待补。晚清左绵痴道人孙桐生借阅甲戌本,依据程本将下句缺字填补为“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上句并改“罥”为“籠”。孙桐生改补的两句,恰与甲辰本《红楼梦》相同。但改“罥”字甚为不妥,因为雪芹好友敦敏《晓雨记事》有“遥看丝丝罥烟柳,坐听细细打窗蓬”,雪芹用“罥烟眉”,当借鉴敦敏诗意。

己卯本初抄为:“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目”,下句未标出缺字。在下句旁又有墨笔小字填改为“一双似笑非笑含露目”。

梦稿本下句同己卯本原抄“一双似目”。戚序本大概觉得“似目”不成文,乃改“似”为“俊”,作“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 [夹注:奇眉妙眉,奇想妙想],一双俊目 [夹注:奇目妙目,奇想妙想]”。“一双俊目”连字数都没凑齐,谈何“奇目妙目”?

庚辰本可能也面对同样阙文,又无法补成,就改作:“两湾半蹙娥眉,一對多情杏眼。”香港梅节先生评此两句为“腐语馊词,连上面一句好的也改坏了”。

列藏本作“两湾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上句同甲辰和程高本,下句改己卯本“似笑非笑含露目”为“似泣非泣含露目”。列藏本大概是陈毓罴等人所谓的“蒸锅铺本”,许多改字异文去芹稿已远,大失其真。

红学所1982年初校本综合甲戌、己卯、甲辰三本,对黛玉眉眼描写采用:“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2022年新校本改作:“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下句援用列藏本句。

蒙府本对王熙凤“一双丹凤三角眼,两湾柳叶掉稍眉”有评“非如此眼,非如此眉,不得为熙凤,作者读过《麻衣相法》”,移之世外仙姝林黛玉眉眼之评亦甚为得当。通《麻衣相法》的曹雪芹描写黛玉惊艳出场,“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一双似笑非笑含露目”,都是令宝玉炫目惊心的传神文笔。果如红学所新校本“似泣非泣”一脸苦瓜相的林黛玉,还是宝玉心中眼中的神仙似的林妹妹吗?

青脸红髪的小鬼

为人文社(红学所)2022年新校本摘误纠谬:

第二十五回,马道婆与赵姨娘设计要用魇魔法害死凤姐宝玉二人。拿到赵姨娘许多散碎银子并有500两银子的欠契后,不顾青红皂白,满口里应着:

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紙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赵姨娘。

此处“青面白发的鬼”,甲戌本与梦稿本均作“青脸红髮的鬼”,蒙府本作“青面红髮的鬼”。第四十回刘姥姥编故事说自己村外有个小庙里供着个神女,宝玉信以为真,让茗烟寻找。结果茗烟说破庙里有一位“青脸红髮的瘟神爷”。我们用对校本校之法,即可知马道婆从裤腰里掏出来的紙铰的小鬼是“青脸(面)红髮”,而非“青面白发”。且满洲古俗贵白贱红,魇魔法害人的小鬼如果是“白髮”,那不成了圣诞老人了!大数据时代比对分析十分快捷,如此“不顾青红皂白”,新校本谬误依然存在。大家以为如何?

焦大醉骂

为人文社新校本摘误纠谬:

焦大醉骂究竟是“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还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人文社(红学所)2022年7月又出第4版《红楼梦》新校本,在第7回焦大醉骂一节中,仍旧沿用着1982年3月第1版焦大对贾蓉大喊大叫:

“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此处“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一句,己卯、庚辰与梦稿三本如此抄写,庚辰本又旁改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说明庚辰本过录者或早期持有者已经发现此句误抄而作了校改。甲戌、蒙府、戚序、甲辰、舒序、列藏、卞藏本均作“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校红如同扫落叶,求取真笔为旨归。《红楼梦》一书在家庭琐事叙述和人物对白上尤其细致贴切,即此书开篇所申明的“只取其事体情理”,也就是符合生活的真实、生活的典型性。作为不同话语场中人,有不同的说话“范儿”。闻声即可辨人,这是曹雪芹塑造人物形象的高妙之处。焦大是随着贾府太爷们多次出兵征战,死人堆里救主护主的有功老奴。动刀动枪、杀人见血是他随贾府老主子冲杀建功的资历。他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才符合他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真实。他拿这句话来怼贾蓉不计旧情旧义,亦是不顾主仆礼法,对不能善待自己的宁府少主子和总管赖二等人说狠话。故此甲戌本有行间硃批:

是醉人口中文法。一段借醉奴口角,闲闲补出宁荣往事近故,特为天下世家一笑。

红学所初校与此四校本真赝莫辨,均取“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这种误抄亦大违事体情理之句,真以为焦大醉骂是语无伦次吗?四十年醉校,何日醒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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