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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工作的关系，连日来驱车奔走于长白山麓的鸭绿江、佟佳江两岸，遂突发奇想，不如就在这佟佳江畔聊一聊清代满洲望族佟佳氏。
一条得名于姓氏的江
佟佳江，也作佟家江、同嘉江，是鸭绿江支流之一，源出吉林省白山市北部哈尔雅范山，干流全长445公里，流域面积1.5万平方公里。《汉书·地理志》记载其名为“盐难水”，历史上它还曾因最主要的支流富尔江而得名沸流水（《唐书·高丽传》），明代因此江流经金代婆速府路域内而称婆猪江。据民国二十年（1931 年）所修《辑安县志》载：“佟家江因明季佟姓聚居于此，故名佟家江，俗名浑江。”建国后，今吉林省白山市曾一度借佟佳江的“俗名”而称“浑江市”，直至1994年才正式更名为白山。
明宣德、正统年间（1426—1449年）迫于海西女真、东海女真及朝鲜政权的不断侵扰，女真斡朵里部族人在首领猛哥帖木儿的弟弟凡察及儿子童仓的率领下西迁，与火儿哈部女真汇合，定居于今吉林省通化县、辽宁新宾满族自治县富尔江流域及桓仁满族自治县以西的佟佳江流域，并逐渐向东、向南发展，即后世曾孕育出努尔哈赤的建州左卫。
据明成化十九年（1883年）建州卫都督完者秃之子李多之哈对朝鲜礼曹官的描述，当时的建州左卫在建州卫西北方80余里处，已经迁入苏子河上游；而建州卫地处兀喇山城以北的富尔江谷地，仍属于佟佳江流域范围；而建州右卫则依旧居住在建州卫以南120里的佟佳江谷地，直至明末大抵如此，没有再发生过大规模的迁徙。有学者考证认为，明代中期以降活动于佟佳江流域的女真人主要是建州、岐州和温火三卫，他们即是努尔哈赤起兵之际建州五部中的王甲（完颜）部和栋鄂部。
据朝鲜《李朝实录》说载，建州卫女真人迁于浑江之后，佟氏族人在几十年间生息繁衍聚成12个村落，并“沿江而居，以姓名江”。查阅《八旗满洲氏族通谱》、《清朝通志·氏族略》等文献，满族佟姓的来源大约有如下四个：佟鄂啰氏、佟塞哷氏、佟启氏和佟佳氏。其中佟鄂啰氏祖居地散处扎库塔、巴颜、乌拉等地方；佟塞哷氏世居萨哈尔察及嫩河地方；佟启氏世居佛阿拉地方；佟佳氏“佟佳，本系地名，因以为姓其氏族甚繁散处于马察、雅尔湖、加哈、佟佳及各地方。”另据清代官方的记载，至康熙年间为止“归附”的佟佳氏共有160户，佟鄂啰氏5户，佟塞哷氏2户，佟启氏1户，可见佟佳氏实为满族佟姓的主要来源。
夹谷、觉罗与佟佳
绥远地方佟佳氏《佟氏族谱·序》中有：“相传，吾佟佳氏乃远古斡多（朵）里部夹谷氏也”的记载，夹谷（一说交鲁）是金国女真著姓，《金史·国语》中称：“夹谷曰仝”此即是后世汉、朝典籍中女真佟、童姓的来源。翻开《金史·列传》，曾有有十数位夹谷氏名人入载，如：“夹谷清臣本名阿不沙，胡里改路桓笃人也。姿壮雄伟，善骑射。皇统八年，袭祖驶达猛安”。“夹谷衡，本名阿里布，山东西路猛安益打把谋克人也，金大定十三年，创设女直进士举，衡中第四人，补东平府教授”等等。
可是，这里的“夹谷”又可以让我们联想到另一个满洲氏族—爱新觉罗。清代官方将努尔哈赤的世系追溯到肇祖原皇帝孟特穆（猛哥帖木儿），明初朝鲜史料《龙飞御天歌》中有“女真则斡朵里豆漫夹温猛哥帖木儿”的记载。斡朵里是元代女真部落名，豆漫即图门（tumun，意为万）。斡朵里豆漫可以理解为“斡朵里万户”，既是元代五个女真军民万户府之一，也是作为该万户府的首领万户的官名。夹温则是女真姓氏，它的发音与夹谷（一说交鲁）、觉罗（gioro）大同小异，是猛哥帖木儿的姓氏，也即是努尔哈赤称汗前其家族原有的姓氏。
换言之，我们似乎可以这样理解，佟佳氏与觉罗氏都是又金代夹谷氏（夹温、交鲁）繁衍而来的氏族。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历史上的努尔哈赤及其父祖才出现过以“佟”“童”为“姓”的情形。而非有些学者坚称的努尔哈赤因入赘佟佳氏而长期随岳父家姓氏，或努尔哈赤本系女真化的汉人、是宋徽钦二帝之后。当然，努尔哈赤的结发妻子确实是来自于佟佳氏的，她的名字叫哈哈纳扎青。有清一代，佟佳氏还出现过孝康章皇后、孝懿仁皇后、孝慎成皇后，可谓是荣宠万千。
此佟佳非彼佟佳
自金代起便已经成为“著姓”的佟佳氏，在清代更是“子姓如瓜瓞之绵，孙枝如椒实之繁”，据成书于乾隆年间的《八旗满洲氏族通谱》所载：“佟佳氏，满洲著姓之一，计159 户171 人，分居于马察、雅尔湖、加哈、佟佳、长白山、勒福屯、哈达、萨木占、札库木、把尔达、费德里、土木屯、佛阿拉、乌喇、俄漠和苏鲁、讷殷、安图河、叶赫、鄂尔顺、殷登、萨木占、东安、萨尔哈察、辉发、黑龙江、伊尔哈和罗、嘉木湖、哈尔敏、贝登、叶赫、白都讷。”但就八旗旗籍的角度而言，大约有满洲佟佳氏和汉军佟佳氏之别。
满洲旗份内的佟佳氏又有一支特例，即康熙皇帝生母孝康章皇后族人，他们本系汉军正蓝旗人，后因康熙皇帝的舅父佟国维求请，特旨将这一支人由汉军正蓝旗抬入满洲镶黄旗。那么是什么缘故使得定居于辽东的女真佟佳氏被纳入汉军呢？
辽东佟佳氏家族的历史，事实上可以追溯至明朝初年。永乐九年（1411）明朝政府设置奴儿干都司，在选派的属员中有一人名为“佟答剌哈”，是最早一批选择“入民籍”、效命于明政府的女真人。佟答剌哈的直系世系子孙中，有佟胜、佟昱、佟镇、佟辅、佟弼、佟国臣、佟应诰一脉相续九世为官，另有族人佟敬、佟瑛、佟棠、佟恩、佟登等人也是历世任朝廷的汉官，并积极参到与对女真人的征伐作战之中。据《满族佟氏史略》载，这一家族九世共47人任有明朝廷敕授的各级官职和荣誉称号，“历代簪缨，遂为辽东势族”。相对于努尔哈赤所统一的女真部族而言，佟答剌哈的后人们自然算得上是已经完全汉化的汉人，而非满洲（女真）人，因此不能被纳入满洲旗份。
佟答剌哈的另一支后人在抚顺马市开立后迁于抚顺，以经商为业，这一支脉传至第九世佟养性时，已经成为汉籍的辽东望姓巨户。也许是出于商人的机敏，天命元年（1616年）佟养性“潜输款”、与兄佟养正一起归顺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妻以宗室之女，号“施吾理额驸”。佟养正之子佟图赖（佟盛年）即康熙皇帝的外祖父，佟养正、佟图赖、佟国纲祖孙三代相继为武将，均有战功，国纲弟佟国维更是历任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之职，真可谓皇恩浩荡、荣宠万千。据信，有清一代佟佳氏在朝为官者前后共有221人（民国时期仍有10人入仕），无怪乎老北京始终有“佟半朝”的说法。
满洲旗份的佟佳氏中，最具盛名的当属努尔哈赤的养子、清代开国五大臣之一、被赐姓觉罗的达尔汉辖（hiya，满语侍卫之意）扈尔汉。扈尔汉世居建州雅尔古寨，13岁时随父亲扈喇虎归投努尔哈赤，深得努尔哈赤的喜爱，“养以为子”。待年岁稍长，又以侍卫随扈于努尔哈赤身前，尽心竭力，“战辄为前锋”。扈尔汉曾向北招抚瓦尔喀部斐优城、大败乌拉伏兵，伐渥集、克扎库塔城，征萨哈连部、收四十七寨，于萨尔浒大战中率军先行冲杀，又跟随努尔哈赤取沈阳等等。可谓是一生戎马，屡立勋功。
史书称他“子八人皆有作为”，其中第四子准塔于天聪八年继承父亲的世职，崇德三年（1638年）二月，他随武英郡王阿济格统兵助攻皮岛，“与鳌拜冒石矢直冲敌群，克取皮岛有功，由牛录章京世职升为三等梅勒章京，赐号巴图鲁，加袭六次，升至都统。”清入关后，准塔又“败敌二十四次攻取五城，加世职为一等子爵”，去世后被顺治皇帝追谥为“襄毅巴图鲁”。准塔的五弟胡什布以骑都尉从征，战死于大凌河；八弟丹布先后从军征缴耿精忠、噶尔丹，均立有战功，不辱将门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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