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闰土

文/陈庸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鲁迅——《故乡》

大年初三，老邻居水生来家里串门，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父亲外乡的旧识。几杯清茶做了个铺垫，三人扯开桌子便喝上了。时已昏黄，水生见我独自坐在房里，招呼我同座吃酒。席间我听他们谈了一些话，也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之所以说不该说，那是因为我那时还未曾饮酒。

水生这个老邻居，年纪与父亲相当，平日里处世和善，干活利索，在街坊邻居里口碑甚好，而大家也清楚水生好口小酒，因着他的为人，时常邀他品饮一番。这点父亲自然是知道的，他搬出一盅白瓷的金门高粱来，五十八度，满上三杯。有了酒精，男人们的话也就多了几分诗意，三人忙于递烟碰杯的同时，聊到了过去的日子，笑声连连，感叹不断。

喝了好一会，他们似乎把话说完了，都抽起烟，父亲连忙招呼着吃菜。水生见我沉默，摁灭了手上的香烟，同我聊起工作的事。他该是喝多了，大概了解了我的工作情况，又把话拉回到他的事儿，可能刚刚他们三人就谈过，只是我没注意，因为我在父亲的旧识的脸上读到了厌烦。水生提到的那个人，叫峰，年轻的时候是个高材生，他可是在北京读过书的，这在村里开天辟地第一回。

“他考上大学，通知书来的时候，村里人高兴，专门安排了锣鼓队作为鼓励，敲大鼓的那人可是我呢。”水生脸上还带着骄傲，仿佛他身上还背着那面鼓。

......

'怎么就失了联系？前些日子，他继父去世，他回来一个晚上就走了，丧事全是他异父同母的弟弟给办的，这人啊，越老越没情分。'

“我就说他是老爷了，我就是那个闰土，鲁迅写的，你读过书知道的，我就是那个闰土了...他请我抽烟，我不敢接，他一根烟都可以买我一包大前门了。”

“他就是尴尬地笑，他当然得觉得不好意思，我说他是老爷。老爷。闰土。”

......

“好啦，喝酒。”

......

“你怎么会这么说，你压根没理解鲁迅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你干嘛不做老爷，男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做老爷，不是吗？鲁迅的意思就是这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我做不成老爷，我没力气了。“他的语气有点无奈，沮丧。

“呵呵，自己做老爷。”

“年轻人说话可能冲一点，但这只是我的看法。”

”我这么说，我也只是这么说而已，我又不找他借钱，八辈子搭不着的人，我真真正正是闰土了，他却永远不是老爷。”

......

这大概就是那天的情况，我自认为说了几句有智慧的话，但其实我是不该说的，因为那几句话可能伤了水生。我后悔了，我在那时候就后悔了，老一辈们守着一亩三分地，辛苦劳作，不偷不抢，干着世上最光荣的活，他们都是老爷们。我知道水生不会怪我，他看着我长大，他说他怎么会为只有他一半岁数的娃儿的几句话介怀，他就是觉得自己有点老了，力气没以前大了，扛不动两百斤的茶青，熬不了夜，然后觉得自己成了闰土，有点不开心而已。我沉默了。

后来父亲把话头岔开，我们又聊了一些村里的琐事，朋友来电，我就出门去了。走的时候，天全黑了，因为只是初三夜，马路上还有很多小孩子玩烟花，绚烂夺目，霎那芳华。朋友家聚了许多老同学，久违谋面，气氛热烈。开喝后，我主动请缨，十来个人啤酒通关，主家因为我的给劲，反方向通过来。

同学们都说从未见我如此豪饮，一心求醉，纷纷开怀畅饮。

但是那晚我没醉，我只是喝多了。

作者：陈庸，文字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