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农民
刘向苏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和村里其他农民一样,每到夏天,爷爷头上常围着一条毛巾,上身常穿着用土布机织的白布做的那种没有袖子的褂子,下身总是一条土布黑裤子,脚上总是一双黑色的小口千层底布鞋。
那个时候,老百姓衣服上的扣子不像我们现在这样用各种材料做成好多样子,庄户人家的扣子都是用布自己制做的。它的做法一般是利用布角料剪成条,然后缝成米粒般粗细的绳条,再做成半个“8”字样的像一把小勺子的扣孔缝在褂子的一侧,而另一边则把布绳缝成约一个小酸枣大小的疙瘩,疙瘩后面还带一个“小尾巴”,像一只大蝌蚪,它被缝在褂子的另一侧。把“大蝌蚪”塞进“小勺子”,就合上了扣子,当合上一个个扣子后,远看身上像有一条蜈蚣。
爷爷是非常遵守生产队上工时间的人,只要上工的钟声一响,他就准时出门。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爷爷经常干的是给队里犁地的活。这时我往往要和他一起下地,跟着他去割猪草。
爷爷从牛圈里把两头牛吆喝出来,再把两头牛戴好竹嘴罩——牛笼嘴,然后把勾锁、套绳、炮竿、缰绳等绑好往牛脊背上一搭。牛在前面向地里走着,爷爷把鞭子搭在自己肩膀上跟着牛走,我背着个小竹筐紧跟在爷爷后头走。
到了地头,爷爷驾好犁,鞭子一挥,两头牛就开始了拉犁的工作。不过往往一开始不是很顺利,也许这是牛的一种习惯,在刚驾好犁准备开套时,爷爷总小声喊“哒哒”,可是这时两头牛就开始又拉又尿。一碰到这种情况,爷爷总是说:“你看看,你看看,这'蔫牛上套,不拉就尿’,回回都要来这一手!”我在一旁总是乐着笑。
爷爷有一副很大、很亮的嗓门。尤其是在秋天的清晨,那“哒哒、咧咧”的吆喝声能穿透被晨雾笼罩的旷野,惊得路旁树上的小鸟四处逃飞。随着两头牛不紧不慢地走着,犁沟壕边上翻起的一道波浪般的湿土就不断地倒向另一边。
这牛是有记性的,往往向着回家的方向就走得就比较快,而向着地的另一头远离回家的方向就走得比较慢,这时往往就要加大吆喝声,驱赶它走。尤其是到快要下犁时,到了离家近的这边地头再喊让它调头干活,牛就不听指挥了,拉着犁就往回家的路上走。遇到这种情况,你用鞭子打都不行。这时候,爷爷总是一手抓紧犁拐上的手柄,身子向后倾斜着拉紧套绳,一手用劲拽着缰绳,把牛头硬拉回头,然后麻利地转到牛的屁股后头,嘴不停地高声喊着“咧咧、咧咧”,这才能重新把牛顺往犁沟内。
到了收工的时候了,两头牛走在前面,爷爷提着我的割满了草的竹筐跟在牛的后面,我又跟在爷爷的后面。
记得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吧,一天早上,我看见爷爷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犁地,我就问他:“今天为啥不去犁地了?”爷爷抬起了右胳膊后伸出了大拇指让我看,只见他的大拇指上用一条白布裹着。爷爷对我说:“昨天下地较早,天还有点麻麻黑,我们就到了地里,驾上牛就开始了犁地。谁知犁着犁着一头牛就突然卧在地上,长长地'哞、哞’叫了两声,就是不起来,我用鞭子打也不行。没办法,我就从犁后面走到牛旁边,一看是一根铁丝把牛腿缠住了,我用鞭杆想把铁丝挑开,可就是挑不动。因天不太明,我也看不清是咋回事,就只好上前一步用手去拉那根铁丝,谁知那铁丝一下子就粘到了我手上,我浑身'嗡’一下都是麻的,手也不听使唤抖开了。这时候牛也不叫了,我用劲往后退了一步,手猛地往后一拽,'呲啦’一声,大拇指的一层皮被拽了下来,可把人吓懵了。我大声喊:'快来人呀,看看这牛是咋了!’这时候陈创道跑过来看看说:'不要动,好像是电打了,离远些!’后来这才知道,这电线是一根电话线,但下雨后电线杆倒了,不知在啥地方电话线就和电灯的照明线连在一块了。要不是这电全部走到了牛身上把牛打死了,我就被这电打死了。”
我吃惊地问:“那后来咋办了?”
“咋办了?后来生产队找到了张店电话所,他们才断了电,把死了的牛拉了回来,并给队里赔了钱。现在想起来我这腿都还是软的。”爷爷心有余悸地说。
“那你这手弄成这样,也不让电话所给看看?”我问。
“看不看吧,就是拽掉了一块皮,隔些天就长好了,队长让我在家歇几天。”爷爷说。
爷爷是个农民,一辈子和牛、和土地为伴,这就是我少年时记忆中的爷爷。
2023.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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