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yáng jiàng
绛
前言
“在庙堂巷，父母姊妹兄弟在一起，生活非常悠闲、清净、丰富、温馨。庙堂巷的岁月，是我一生最回味无穷的日子。”
笔者在阅览杨绛先生的好友吴学昭为她写的传记《听杨绛谈往事》一书时，看到了杨绛这段深情的表述。
原来本籍江苏无锡的杨绛，却和苏州也有一段不解之缘。这要从杨绛的父亲说起。
第一章
杨绛，1911年7月17日在北京出生，取名季康，小名阿季。父亲杨荫杭早年考入南洋公学，1898年被保送到日本，入早稻田大学深造，后来尚未毕业就提前回国，1906年又远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法律专业，开始系统研究西方的民主法制。回国后，经清朝末代状元张謇推荐，在北京法政学堂任教。辛亥革命后，杨荫杭担任江苏省高等审判厅厅长兼司法筹备处处长。
▲青年时代的杨荫杭
黎元洪上台后，杨荫杭被任命为京师高等监察厅厅长，因依法审理受贿高官得罪官僚被免职，愤而回到家乡无锡养病。1920年病愈后回到上海，出任上海《申报》副主编。1923年杨荫杭不满上海的复杂环境，决计迁居苏州。这年杨绛12岁。
▲庙堂巷介绍
杨家在苏州居所位于庙堂巷。关于庙堂巷的得名，据乾隆《苏州府志》记载，庙堂巷内原有东岳二圣庙，简称东岳庙，供奉东岳天齐仁圣大帝，简称“东岳大帝”，是道教所供奉的泰山神。传说，东岳大帝掌管人间生死，故而民间造庙以祭祀。旧时，这里香火极盛，巷名也由此而得。
▲庙堂巷
父亲购得位于庙堂巷16号的一处明代建筑，是“一文厅”旧址（也有人考证，认为庙堂巷22号才是“一文厅”所在）。这是为了纪念明光禄寺卿徐如珂而建。据传明时吴民抗暴事后，朝廷欲行镇压，为官廉洁的徐如珂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拯救了十万吴民而获得乡亲拥戴，但却被魏忠贤削籍归里。苏州百姓感念他的恩德，便筹资一人一文钱为他在庙堂巷建起了居所，故名“一文厅”。
▲也有人考证，认为庙堂巷22号是“一文厅”所在
杨家把旧宅修葺一番，起名“安徐堂”。正厅上悬挂着张謇题写的“安徐堂”三个大字的匾额，俨然一个书香门第。父亲还在庙堂巷的花园里添种了许多花木果树，阿季和弟妹们就有了玩耍的乐园。在后园，父母还应阿季的要求，在大杏树下坚起一个很高的秋千架，十来岁的杨绛常常坐在荡木上看书，或躺在木上，仰看“天澹云闲”。
▲有人认为如今的庙堂巷16号就是当年的“安徐堂”
自此，一家人在苏州有了稳定的居所。杨绛也已从上海启明女校转到苏州振华女校，住读时就常回家，走读时与家人相聚的时间更多。少女杨绛正式开始了在姑苏城里的成长生涯。
第二章
杨绛非常眷恋在苏州生活的这段岁月。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杨绛记忆里最美的珍藏。
她和弟妹们曾一起在阴湿的院子里，掀起砖抓过鼻涕虫；曾在大冬天里一时兴起尝试做过冰激凌；曾在火炉里偷烤大块的年糕；也曾偷厨房里的鸡蛋涂了泥做“叫花蛋”……
夏天，全家人围坐在浓荫如盖的大树下乘凉，到了夜晚，会一起仰望星空看星星，母亲还会教孩子们认北斗星、牛郎织女星……
▲母亲唐须嫈怀抱着一岁半的杨绛
杨绛常常依偎在父母的身边，随年岁增长，她渐渐与父母亲进行平等的对话和深度的交流。
在父亲面前，她常常是乖巧懂事的。每天早晨饭后，他不忘给父亲泡上一碗酽酽的盖碗茶。父亲饭后吃水果，她专司剥皮；吃风干栗子、山核桃等干果，她专司剥壳。父亲歇午时，她会常陪在旁边看书。冬天，她不动声响地为父亲屋里的火炉添煤……
杨绛爱读书，还常拣父亲写秃的长锋羊毫去练字。父亲房里的书籍，只要杨绛感兴趣，父亲会主动把书放到她书桌上，免得她爬梯上书架高处去拿。父亲一次问她：“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她说：“不好过。”“一星期不让你看呢？”她说：“一星期都白活了。”父亲笑说，他也这样。
▲1927年冬摄于苏州庙堂巷老宅的一张全家福。七妹杨桼、八妹杨必站立在母亲两旁，小弟保俶站在父亲身边。后排左起为三姐闰康、杨绛、大姐寿康和大弟宝昌
母亲唐须嫈虽终日忙忙碌碌，管着全家里里外外的杂事，却也是一位很有知识素养的女性。娴静的母亲坐在屋里边做针线活边看《缀白裘》，每晚临睡爱看看《石头记》或《聊斋志异》之类的小说，也看好些新小说。
她的母亲向来不尖锐，对人事的反应总是慢悠悠的，面对当面贬损的人，母亲不会及时反击，事后也不计较。母亲疼爱所有的孩子，和颜悦色，从不横言厉色。
她的父母感情非常好，杨绛在《回忆我的父亲》中写道：“我父母好像老朋友，我们子女从小到大，没听到他们吵过一次架。旧式夫妇不吵架的也常有，不过女方会有委屈闷在心里，夫妇间的共同语言也不多。我父母却无话不谈。”还曾提到：“他们两人一生中长河一般的对话，听起来好像阅读拉布吕耶尔的《人性与世态》。”
第三章
笔者一直在想，杨绛晚年回忆往事时，为何如此眷恋苏州生活的岁月。
我想一是父母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她收获了终生的至宝。父亲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知识分子，他给予杨绛精神自由的指引，给予杨绛生命意志的历练，培养其独立，坚韧的秉性。母亲唐须嫈则性格温雅，不急不躁，教会她圆融平和的处事态度。父亲耿介刚正，母亲贤淑敦厚，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杨绛的性情，对她性格的养成以及日后为人处世大有裨益。
▲杨绛先生
在这样一个比较优裕和富有文化气息的家庭里，杨绛一边享受着亲情的滋养，又一边接受着文化的熏陶，由此，生命便得以自由生长。
二是苏州生活这段时期，一家人完全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她和弟妹们无忧无虑的玩乐时光，是那般难忘。与家人们的亲近，也最值得珍惜和感念。
从1923年到从1932年，从12岁到21岁，杨绛在苏州生活，求学，这是与家人相依相守的日子，这段岁月稳定，充实而幸福。
▲杨绛与丈夫钱锺书
1932年后，她离苏北上，继续学业，恋爱成家，直至随丈夫钱锺书留学海外，再没有一段时间，能像苏州这段漫长美好。
再往后，当杨绛的生命走进新的阶段，伴随着山河的动荡，身世的浮沉，人生颠沛流离，家人四散在南北东西，她就更加怀念苏州这段现世安稳的岁月。
就像她自己所言：“父母在，兄弟姐妹在。有花，有树，有流星。还有，无穷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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