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上海生活之禁

原创 袁念琪 上海人家AB面

葛元煦写于1876年（清光绪二年）的《沪游杂记》中，有《租界例禁》20条：禁马车过桥驰骤。禁东洋车、小车在马路随意停走。禁马车、东洋车夜不点灯。禁小车轮响。禁路上倾倒垃圾。禁道旁小便。禁肩舆挑抬沿路叫喝。禁施放花爆。禁不报捕房,在门外砌路、开沟及拆造临街房屋。禁私卖酒与西人饮。禁春分后、霜降前卖野味。禁卖臭坏鱼肉。禁卖夜食者在洋行门首击梆高叫。禁肩挑倒挂鸡鸭。禁吃讲茶。禁沿途攀折树枝。禁九点钟后挑粪担。禁乞丐。禁夜间行人形迹可疑及携挟包裹物件手无照灯。禁聚赌酗酒斗殴。

图说：《沪游杂记·租界例禁》：1876年（清光绪二年）。

这百年前的上海市民生活之禁，其实就是城市文明生活守则。在上海，不仅租界有，华界也有；只是租界发布在先，华界随后。虽没能寻见华界同租界那样对日常生活禁忌的集中记录，但可从《总工程局巡士上差职务》和《总工程局违警章程》里获取相应信息。

图说：华界也有华界的规矩。

两厢对照：无论在租界还是华界，有一部分生活之禁相同，内容涉及公共环境卫生、交通安全、公共食品卫生、商业规矩、包括爱护动物等。凡入禁止之列，租界做不得，华界同样不能做。

如《租界例禁》“禁道旁小便”、“禁马车、东洋车夜不点灯”、“禁卖臭坏鱼肉”、“禁肩挑倒挂鸡鸭”和“禁吃讲茶”等。同样，华界也禁止“在各街道随意大小便者”、“车子夜间不点灯”、（参见《总工程局巡士上差职务》）“牛羊猪鸡鸭等店不得以有病之牛羊猪鸡鸭等及熟肉之腐臭者出售”、“鱼摊不得以臭坏之鱼虾鳝鲤等物出售”、“倒提生禽者”和“吃讲茶”（参见《总工程局违警章程》）等。

图说：新正初四夜，迎财神迎来火神。小东门外洋行街源泰、泰源被爆竹遗落火星燃及麻袋，酿成大祸。

此外，英雄所禁略同的还有：禁施放花爆、禁路上倾倒垃圾、禁聚赌酗酒和打架斗殴等。需说明的是，租界华界所禁的“吃讲茶”，禁的是做私下和非法生意，而不是后来请人调解和解决纠纷的“吃讲茶”。

既有相同之禁，也有各不相同的。在《租界例禁》中，“禁马车过桥驰骤”、“禁小车轮响”、“ 禁肩舆挑抬沿路叫喝”、“禁沿途攀折树枝”等为华界所无。特别是“禁私卖酒与西人饮”，看似莫名，其实有理。

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坦克登陆舰LST—847水兵鲍布，1945年9月21日停外滩。他在给父母的信中说：“大概有一百多余条小艇围拢过来叫卖威士忌跟中国国旗”。早在几十年前，“五金大王”叶澄衷起家，就是摇着小舢板与外轮船员物物交易；用老酒、小食品等换取小工具小五金，甚至是赃物。而令鲍布吃惊的是，“今天早上，一个水兵暴毙。他跟小艇买的威士忌里含有甲醇。”

当然，华界也有租界你无我有的例禁。在《总工程局违警章程》中规定：“当街晾晒妇女亵衣及小孩尿布者”、“西瓜不准切块，如不得已，须将已切之西瓜用纸遮盖”等。而在《总工程局巡士上差职务》中，警察有责任对“茶坊酒馆烟间夜间过十二时而未曾收歇者”叫停……

综观20条《租界例禁》，其内容直指过去中国乡村生活所忽略所轻视的。究其实质，则是对人们日常生活规范要求，从以个人为中心转向对集体和社会的重视。这个转变的完成是艰难的，有时是痛苦的；其中作祟的元素已顽强延续了几千年。君不见，百年过去，所禁的一些内容仍出现在今天的城市文明守则中：“禁道旁小便”、“禁沿途攀折树枝”和“禁路上倾倒垃圾”……

当年，敲在违禁者头上的处罚也不是橡皮榔头。1872年（清同治十一年）11月8日《申报》报道：一市民在美国领事馆旁随地小便，处罚“枷号三日，以示惩儆”。这泡尿的代价不可谓不痛，但不痛不足以让当事人和旁观者受教育。

图说：随地小便被罚。

在华界，上海特别市政府于1927年出台《清道及清洁事宜之违章惩罚规则》，其中对“在公共道路上随意便溺者”；“按情节轻重，处以15日以下拘留或15元以下的罚款。”还有可以媲美的精神打击：“提高人格，勿乱吐痰”。

图说：直指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吧。

袁念琪。1978年从农场考入大学，获法学士学位。1983年考入上海电视台，高级编辑(专业技术二级），上海长江韬奋奖获得者。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等，入选王蒙主编《中国最佳散文》和《中国新闻年鉴》。著有《上海品牌生活》、《上海门槛》、《上海姻缘》、《上海B面》和《零食当饭吃》等。

原标题：《百年前，上海生活之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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