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03.父亲娶了妻子
文/踪影
父亲十九岁那年，祖母做好了娶儿媳妇的一切准备。然后，让二叔步行翻山越岭二十多里路，到父亲教学的学校，叫父亲回家举行婚礼——娶妻。
父亲并非是二叔来叫他，才知道母亲要给他娶妻。一年前他就知道了母亲要为他办婚事，他没有答应，说自己还不满十八岁，何况家里又这么困难，婚事应该缓一缓再说。
可是，祖母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子，当她看见王家老二和老三两家都娶了儿媳，他们虽然都比祖母年长一大截。但两个当了婆婆的婶子辈，在她面前故意显摆儿媳妇时，她心里就有一股无名之火上冲。王家老大不是没有儿子。儿子更是不比你们差，俗话说“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老大家要娶媳，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父亲有兄弟姐妹六人，两个妹妹，三个弟弟。爷爷去世后，家里如天塌地陷，祖母就是全家人的主心骨。老大是我父亲泰儿，他在外地教书。祖母见王家两个兄弟都娶了儿媳妇，一颗心可真是跃跃欲试了。父亲是个读书人，在外面教书，而祖母要给父亲娶的媳妇，是爷爷给定的娃娃亲，是我们邻村一个地主的闺女。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父亲兄弟姐妹六个，有五个都是爷爷在世时，定下的娃娃亲。只有最小的女儿小梅，在爷爷去世时还没满月，爷爷还没来得及给最小的闺女定娃娃亲。
父亲跟着二叔翻山越岭，二三十里路回到家里，已经是农村吃过晚饭好一阵子了，夜幕笼罩了山村，兄弟二人从北坡下山，夜幕低垂已经看不到自家窑洞崖头上那棵大柏树的影子了。
当父亲回到那孔废弃了多年，现在被称为家的窑洞，祖母正坐在地上，一盏油灯闪着微弱的亮光，纺花车在嗡嗡地响着。父亲看见母亲在防线，肩上用一条宽布带子背着一岁多的妹妹小梅。小梅在母亲的背上随着母亲防线的节凑，摇晃得似乎睡了。父亲轻声叫道：“娘！”心头一酸，泪水涌满了眼眶。
祖母起身，把趴在她背上睡熟的女儿，放在床上。把留在锅里的杂粮粥热了，让两个儿子吃。
吃完了饭，祖母很严肃给大儿子谈了一次话。她说：“泰儿，娘知道你在外面教书，不想这么早娶媳妇。可是，你看看娘整天忙得，连个帮手都没有……。”祖母说着，眼眶就红了，但却没有泪水。那泪水，早在爷爷去世，家产土地都被改了姓名时节，已经哭干了。
父亲原本是想说：娘，现在不能娶那个娃娃亲女孩。可是，他的心却在虚弱地跳动，他不知道该怎样反驳母亲。母亲急于当婆婆的心他可以理解，但他不能说服自己高高兴兴去娶那个陌生的女孩，他隐约地觉得自己是地主的儿子，就足够了，是不可选择的出身，再娶回那个陌生的地主的女儿。对于要求进步的自己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他却找不出理由拒绝母亲的决定。在父亲心里，他心疼母亲在村里孤儿寡母过日子的艰难，正如母亲所说“她需要一个帮手”。
父亲娶的姑娘距离我们村只有三五里路，婚礼按照当地婚俗礼仪如期举办。——父亲骑着一匹枣红马，到女家娶亲，新娘坐着花轿嫁进王家。按照规矩，新郎骑上马去女方家娶亲，母亲要给娶媳妇的儿子递上新娘子的嫁衣，新郎要亲手把嫁衣交到新娘手上。那一刻，祖母感觉到她的泰儿在接过新娘嫁衣时的心情是烦躁的郁闷的。
母子连心。至此，祖母禁不住也有些心痛，她明显感觉到她的大儿子，心灵的压抑，情绪的不满。但祖母在心里还是告诫自己：已经定了，不要懊悔，媳妇儿取回来，我就是婆婆了。二十年，我熬成了婆婆，以后我就可以和儿媳妇一起，来支撑这个破落的家了。
祖母在心里轻声说：他爹，你在天有灵，保佑咱泰儿顺顺当当地把媳妇娶回来。
新娘子娶回家了。拜天地，拜祖先，入洞房，父亲挑了新娘盖头，忽然有些惊愕了。原来，新娘子身段窈窕，皮肤细嫩，只是一双杏眼略显呆滞无神地望着她的新郎微笑。
父亲的心微微地动了一下，有些怜悯。这样一位容颜还算得上漂亮的女子，却嫁给一个陌生男人，今后的日子怎么过？难道她没有想过？
女子名叫花儿，那天，她在众亲友的祝福声中，成为了一个读书人——教书匠法律上的妻子。
父亲完成婚礼，再次踏上了教书育人之路。花儿正式成为王家的一分子，也成为我祖母身边不离左右的温顺的小帮手。
2024/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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