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娘
文/南山乔松
01
开始，父亲是抓来小猪养大卖猪壳。半大的猪我们叫“猪壳”，大约60-70斤。
因为生产队里上工忙，而且重体力活较多，父母没有时间与精力把猪养大。
但是一算，猪壳卖不了多少钱，而抓小猪却要花掉不少钱，忙乎了半年，中间差价寥寥无几。
于是父亲来了灵感，和母亲商量说：“不如我们直接养猪娘，卖小猪，多快好省！”母猪，家乡称之为“猪娘”。
“嗯，嗯。”见有钱挣，母亲同意。
父亲是一个爱折腾的人，经常无师自通，比如装弓打野兽，弄鱼弄泥鳅，放鸭做皮蛋，铲字打寮（寮即竹篮）…样样精通。
现在准备养猪娘。
于是父亲在80年代初做新屋时，多做了一个猪栏，专门给猪娘准备的。
三看四看，亲戚凑点，村里借点，终于卖来了一只猪娘，开始宝贝似的养起来了。
炉灶算搭起来了。
02
经过一阵时间的等待，关键的猪娘长小猪快要来了。长就是“生”的意思。
高人指点说：长小猪的时候，要24小时守护在旁边，以免猪娘不小心压住了小猪。
是啊，小猪就是钱啊，压死一个损失不小啊！
于是父亲高度紧张地守在猪拦里，不敢离开半步。可是时间长了熬不住，于是全家人轮流看守。
但父亲终究还是不放心，经常刚刚躺下、还没睡熟就猛然惊醒，忙问：“猪娘长了没有？”简直魔怔了！
出于好奇，我也跟着家里大人一起守夜。然而我熬不了通宵，常常半途而止。
03
记得那是一天的深夜，那晚轮着大哥、二哥分别守上、下半夜。
下半夜，二哥突然跑来喊父亲：“猪娘长小猪了，猪娘长小猪了！”
父亲一骨碌起了床，急匆匆赶去猪栏。我也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赶过去看。
煤油灯已经点起了两盏，父亲观察后点点头，说：“嗯，看来真要长了。”
于是继续点了一个虫明火把。大家都瞪大眼睛盯着猪娘的一举一动。
在万众期待中，猪娘终于长小猪了！
一只，没压着，安全；过一会第二只，没压着，安全；过一会第三只，没压着，安全…我看了一会，好奇心消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春暖花开中，猪娘总共长了12只小猪。
真喜人！
04
我跑到猪栏里一看，一群小猪正咧咧叫着在喝奶。
高人曾经指点说：猪娘前边那几个奶-奶水足；小猪吸过后凭本能-能分辨出奶水好坏，于是能抢的以后长得快。
于是一家人就在议论，指指这只，说说那只，讨论着这些小猪的未来长势。
然后再讨论小猪的毛色：有纯白的，较多；白里混杂着黑点或黑块的，不多；没有全黑的。
然后就在互相交流怎么认住这些小猪，说哪哪几只好容易混淆啊。
刚刚长下的小猪超可爱。全家人也很高兴。比秋天丰收，比过年生产队里分东西还高兴。
因为生产队里一年下来，我家还驮赤字，还总是分到最差的东西。而这些小猪却只有我家独有。多好！
接下来还要守夜。以免猪娘身体虚弱倒下睡觉时压死了小猪。有这种征兆就得用棍子赶着猪娘站起来。
于是，一家人继续渡过了十几个不眠之夜。
直至小猪活蹦乱跳，能自己免除这种风险。
END
05
猪娘“坐月子”期间，要保证营养，于是喂了它半个月的糠。
半个多月后，小猪要断奶了，于是猪娘改喂猪草；小猪开始喂苦麻（菜名）。
除了猪娘，家里还养了只猪壳，猪草消耗量猛增，于是弄猪草成为家里主要任务。
猪草一部分是菜。菜园里的南瓜藤、番薯藤，而其中番薯藤具有再生功能，最好！割了一遍，一场雨，过几天又郁郁葱葱长起来了。
除了菜，还要讨猪草。讨就是“打”的意思。
猪草，夏天可以下河摸温丝与鸭舌。我们沙城李村前两条河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秋冬就要去寻找野草。
我要为家里出一份力了：讨猪草。小时候，我和三姐弄猪草比较多。
因此我走遍了周围的田田埂埂、沟沟壑壑，哪里？什么时候？有什么猪草？我总结出很多经验。
而高人早就指点说：小猪只喜欢吃苦麻。于是家门口的菜园里早就种上了它。
还真是！苦麻掰下来，切碎，撒出去，小猪抢着吃。
百吃不厌。
06
小猪逐渐长大，不能长期关在猪栏里，于是要放猪。
放小猪长出猪栏来，出去跑跑，让它们在外面找点野草吃，这就叫“放猪”。
放猪使用一个正劳力划不来，而我刚刚10岁出头，于是暑假里，父亲就安排我放小猪。
放猪时，猪跑到哪，我必须跟到哪。
因为：一，怕小猪吃了别人家的菜。
我家周围有很多别人家的菜园，里面的嫩菜、嫩叶都是小猪的美味。小猪抵制不住诱惑，到处找篱笆洞欲钻进去吃。
有一次，趁我回家吃饭的间隙，小猪们就发现了一个篱笆洞，用小嘴拱拱就钻进了别人家的菜园。
还好正值大中午，四周寂静无人。我赶紧把小猪赶出来。然后从密篱笆那抽几根来补那个被拱开的洞，把篱笆恢复原样。
否则人家要来理论的。
07
二，怕别人打小猪。
小猪路上跑，万一被大人踢几脚给踢伤了呢！或者被顽皮的小朋友抓着玩，或者小朋友用石头砸怎么办！
所以放猪时，我始终要跟紧小猪，还要经常点数，保证所有小猪都在我视线范围之内。
所以放猪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责任重大的。
出事往往就在我回家吃饭的时候。
又有一次，传来小猪的惨叫，我和母亲赶紧放下饭碗，跑去看究竟。
就有一位中年妇女，嫌小猪拱她家菜园篱笆。抓不着，她就拿泥巴快砸小猪。还好是泥巴块，如果是石头，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和对方的争吵，不可避免。
可惜正常情况下，吵架，母亲不是对方的对手。最后，母亲只能啰啰啰把全部小猪唤回家。
小猪和小猫小狗一样会认人，我们啰啰啰的呼唤声很灵，小猪从草丛各处窜出来，撒腿跟着我们跑回家。
08
做什么事都不容易，养猪娘比想象中要繁琐得多。
还好，付出总是有收获的。
养到10多斤的时候，终于可以卖小猪了。正常情况下，供不应求。
当然，万一碰到有只小猪从小不抢食从而长得慢，就留下来自己养。
那一张张辛苦换来的钞票，是对大家一段时间忙碌的安慰与鼓励。大家继续有劲头继续第二年的奋斗。
当然，看着自己养大的小猪瞬间走向不同人家，看着聪明伶俐可爱的小猪眨眼功夫就分别了，我还是有不舍的。
我家养猪娘持续了好多年。
我亲眼见证一窝窝小猪长出来，喂养大，最后卖。过程虽然辛苦，但总体是快乐的。
直到我上了高中后，哥哥姐姐们分家的分家、嫁出去的嫁出去，家里没有了人手，才放弃此业。
现在再回首，养猪娘还是值得回忆与回味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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