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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红楼梦》最重要的一条脂批

(旧作,今上传至此,二三子一阅)

【甲戌眉批: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埂峰再问石兄,余不遇獭(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本(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日泪笔。】

对于主雪芹卒年癸未、甲申说的红学家们,这条脂批是他们的死穴。周汝昌干脆来个装疯卖傻蒙混过关,说这是因为其时芹已辞世多年(十年),脂砚记错了。此君向来如此,对不利他的证据,要么置若罔闻,要么曲解,要么就说那证据靠不住。但也有敢于直面现实的红学家,经过数十年的求索,宣布终于点开了这死穴。蔡义江说,现在事情终于搞清楚了,此批其实是两批误抄在一处了,后批是针对前批而来。应该这样断: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

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埂峰再问石兄,余不遇獭(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本(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日泪笔。

经他这一解读,则壬午除夕与脂批中累累出现的壬午春、壬午季春、壬午孟夏、壬午九月、壬午重阳一样,只是批注日期了。

是这样么?当然不是。

首先,书中明确署年壬午的批语近40条,基本都是针对行文章法、技巧的赏析、解读,多数都甚有见地,甚至是点睛之批,偶尔也有几条透露成书过程的和感昔伤今的批。似这般“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的既无情感又无见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废话,可谓绝无仅有。

第二、考署年壬午之批,壬午春9条、壬午季春9条、壬午孟夏10条、壬午夏2条(另有2条署“壬午雨窗”的也应是壬午夏所批)、壬午九月5条、壬午重阳2条。岂唯独壬午除夕这么特殊的日子就这么孤零零的1条?

第三、考署年壬午之批,大致是按回目顺序(第12至第28回)从春到夏到秋作批的。第12回之前一条署年壬午的批也没有。为什么突然在第1回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么一条批?

第四、第22回回末总评“此回未成而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畸笏叟。”与“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可互证,批书人对芹英年早逝、全书没能最后定稿一直痛心疾首。而“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若是独立的一批,则说明在批书人眼里,当时书已成。

第五、21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有一大段批语可供参考:

【赵香梗先生《秋树根偶谭》内,兖州少陵台有子美祠为郡守毁为已祠。先生叹子美生遭丧乱,奔走无家,孰料千百年后数椽片瓦犹遭贪吏之毒手。甚矣,才人之厄也!因改公《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数句,为少陵解嘲:“少陵遗像太守欺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折克非己祠,旁人有口呼不得,梦归来兮闻叹息,白日无光天地黑。安得旷宅千万间,太守取之不尽生欢颜,公祠免毁安如山。”读之令人感慨悲愤,心常耿耿。壬午九月,因索书甚迫,姑志于此,非批《石头记》也。为续《庄子因》数句,真是打破胭脂阵,坐透红粉关,另开生面之文,无可评处。】

结合上下文,此处的“壬午九月”与“壬午除夕”都是时间状语,而非批注时间也。

因为此批历来为红学界看重,数千条脂批就重要性而言无出乎其右者,因此,还有几点要说明一下:

第一、从这条批里,我们可以坐实畸笏和脂砚确是一人。这是铁证。

从批语特征看,当然是畸笏的批。而结合上下文,“一芹一脂”就是“余二人”,只有这么理解才自然,也只有这么解释才说得过去。蔡义江之流力主脂畸是两个人,造成数十年来对“余二人”没法作出合理解释。既然脂畸是两个人,脂已先畸而死,则与一芹一脂两个死人相对应的“余二人”,只能都是活人,两个都将不久于人世,就要见到一芹一脂的两个活人,其中一个已经断为畸笏,那另一个又是谁呐?

蔡先生绞尽脑汁,满书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批,就是第24回贾芸与卜世仁对话旁的批语:余二人亦不曾有是气。蔡先生如获至宝,断定此余二人与彼余二人,是同样的二人。

蔡先生分析,曹頫(即他及好多红学家们认为的畸笏的原型)被抄家后,过着衣食无着的日子,和贾芸一样,历经世态炎凉。和他同甘共苦的,只能是他的夫人。故余二人,即曹頫和他的夫人也。曹頫到底活到啥时候,谁也不知道。这儿又凭空弄出个他的夫人来了。红学家们一旦走进歧路,一条道儿跑到黑,煞费苦心牵强附会,作出多少荒唐的推理,得出多少滑稽的结论,自己却浑身不觉。悲夫。

第二、“雪芹是红楼梦的原作者,而非据他人之稿大幅增删修改而成”,这在红学界几乎已成定论,除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戴不凡的“雪芹在石兄原稿基础上妙手新裁而成”之说曾在红学界引起轩然大波外,其他的主雪芹前另有一作者的声音虽从来都未断过,但都如鸦鸣蝉噪,对主流根本构不成冲击。而此批,也正是书中诸多内证中主流们判定雪芹是原作者的铁证。我则以为,恰恰相反,此批恰是雪芹在他人原稿基础上反复修改而成此书的明证

雪芹题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而此批即针对此诗而来。是对此诗设问的回答。意思是:

只有雪芹这位能够真正理解原作者创作意图的人(解味人),才能掬一把辛酸之泪帮助将书最终加工完成(滴泪成文),完成原作者的心愿。可不幸的是,“再创作”还没有完成,壬午除夕,雪芹就(因其子夭亡)悲伤过度哭死了。我曾哭芹,泪亦待尽。抓狂啊!从今后再无雪芹这样的人来完成这部著作了!我恨不得找到书中虚构的青埂峰去问问那个虚构的石兄,可是寻不到癞头和尚(是他携带此石入世又放置到原处的,只有他知道青埂峰在哪儿)给我带路啊!怅怅!从今往后,惟愿造化主再造出一芹一脂,一个接着改,一个接着批,最终把此书完成。那么这部书该有多幸运,我脂砚斋(批书人)和曹雪芹(改编者)也大快遂心于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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