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小厂村的编织业

观兖州 知天下



小厂村的编织业
许震江

1990 年之前,漕河镇的小厂村里,原有席编、条编、草编、蒲编等多种手工编织业,但形成规模能作为一种产业的当属席编、条编和草编。

一、席编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小厂村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地方盛产高粱,即人们通常所说的“红高粱”。高粱有白杆的和红杆的两种。那红杆的高粱从根到高粱米,通身都是红色的。
俗话说“想吃高粱面,扒出根儿来看。”高粱是既抗旱又耐涝的作物,人们说它是“旱涝保收”的救命粮。在那靠天吃饭的年代,人们广种高粱这是主要的原因。高粱虽不是高产作物,可高粱杆却大有用处。带皮的高粱杆叫秫秸;剥去皮的叫杆子;最上边的那一节叫梃子。秫秸是盖屋用的主要棚材,还可以用来编席、打箔、夹蓠笆、当烧柴等多种用途。
小厂村的席编,始于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我母亲是村里开始编席的第一人。
我外祖母的娘家是曲阜的席厂村。席厂村因编席而得名,村里人自古以来以编席为业。外祖母是个技艺全面的编席能手。我母亲得到真传,学会了她老人家的全套编织技艺,有大凉席(白篾席)、大红席(红白相间的二纹子)、四周带有万(卍)字图形里边带有双喜或福字的婚用铺床席、圈床席(墙围子),还有用梃篾编织的此类细席(小凉席)和枕席等。这类席子价格高,销量少,一般是应约定做。其它品种还有用秫篾编制的遮阳帽、篓子、茓子等。
外祖母家离席厂比较近,全家人都从事席编业。外祖父和我舅舅负责造篾子(破篾子、轧篾子、刮篾子),外祖母和我母亲、二姨负责编织各种产品。父亲母亲结婚后,小厂村没有编席的,母亲的手艺没了用场。偶尔有亲戚邻居想要结婚用席时,母亲就回娘家住几天,然后背着席回来。母亲是裹的小脚,来回二十多里路,往往是跑的脚疼腿酸。后来,父亲到姚村集上买来了破篾刀、刮篾刀、撬刀和熏席的硫磺。轧篾子的壮杆子是父亲自己做的,在院子里按了个轧篾子的小场,这样不出家门也可以编席
了。逐渐地,村里有些妇女都来跟着母亲学编席。
转眼到了 1963 年,人们刚熬过了三年缸里无米,腰里没钱的艰难岁月,那些学会了编席的人家,纷纷操起了席编的手艺。编席,卖钱!
1965 年,谷村、官庄、曹庄等供销社,开始收购大凉席(三大尺宽,八大尺长)。
一等的两块八毛钱;二等的两块六毛钱;三等的两块四毛钱。去供销社卖席,称为“号席”,每领席的反面都打上印记,和如今往猪肉上打的印记差不多。一等的打一个印章,二等的打两个,三等的打三个。
收购的这些席都从兖州上火车外运。席的用途很广:搭垛,搭货车,野外作业的钻探机,那时没有帆布篷,也都是用席围起来的。
自从供销社里收购大凉席以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小厂村里家家户户都编席,有些男青年也学会了编席。如董进臣、董玉海、许增亮等人,编的既好又快,一天编完一领大席后,还能打上下一领的席底子。一时间,附近十几个村里的人也都通过我们村里亲戚的传授搞起了席编。那时候人们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天的工值只有七、八毛钱,而编一领大席就可挣一块多钱,远远地超过了在生产队劳动的收入,有些人就不参加劳动在家编席。大队里曾发过禁令:那个劳力不出工就没收他(她)的席,点名批评再扣工分。社员们就白天去队里参加劳动,夜里编席。
有的人编席,光图快,质量差。编的席和鱼网似的净窟窿,只能号个三等,有的则号不上,卖不出去。我母亲人实在,干活也实在,扣篾子扣的手指头都流血。她老人家编的席严实周正,全部都是号的一等。曹庄供销社的闫主任还拿出我家的席来当样品,有不服气的就叫他看看样品。
母亲两天才能编一领席,她听说别人家一天能编一领席,心里着急上火,夜里伴着那盏昏暗的煤油灯,每天都熬到两点多钟。由于常年累月的劳累、熬眼,1969 年,母亲患上了青光眼病。我用地排车拉着母亲到兖州、济宁的大医院就医,都说青光眼目前全世界都不能做手术,只能吃药、点眼药水保守治疗。后找到山东医学院下放到甄家桥大队参加劳动的眼科专家魏主任,她也无奈地说现在缺医少药,好多病都被耽误了。魏主任非常热心,她第二天专门请假回山东医学院弄来了两支专治青光眼的“毛果芸香碱”滴眼液,并亲自骑自行车送到我家,感动得我们一家人不知说什么好。后来我又去甄家桥找到魏主任,她说很抱歉,联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这种药。1970 年 8 月 27 日,母亲的左眼失明了。我父子三人和两个姐姐都来劝她老人家不要编席了,父亲也不给她造篾子了。可是病根种下了,又没法阻止病情的发展,1972 年的 10 月 3 日,母亲的右眼也失明了。全家人只能以泪洗面,沉浸在悲痛、悔恨之中。是当时缺医少药的社会现实使母亲的病无药可治!是编席害了母亲!是我们拖累了母亲!虽然母亲已过世二十多年了,可是我现在想起她老人家来还是非常难过。没能给母亲看好病,我深感内疚。
母亲不仅教会了村里人编席,还教会了他们编帽子、篓子、茓子。最好的学生是我的大姐,母亲会的她全都会。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大姐给我编了一领带花边和忠字的细席和枕席,铺了没多久,就被一位朋友用一个藤席给换走了。别人只编那挣钱快的大凉席,别的产品不编。
随着农业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到 1990 年,农村基本上不种高粱了,席更没人编了,这种手艺也就失传了。

二、条编
条编就是利用比较柔韧的白腊条、紫穗槐条、桑树条和柳树条编制一些家庭生活用品及农业生产用具。其品种有筐子、篮子、抬筐、荆蒌、荆笆、牛拢嘴和粪箕子等。
条编手艺古已有之,至于始于何时何人,无考。日常生活中,人们都会就地取材用桑树条或柳条编些筐子、篮子、粪箕子自用,不管孬好,别拉上能用就行。1960 年,大队里在汉马河大堤的两旁、河滩上及坡里的路沟壕崖栽植了很多白腊。白腊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速生植物,春天埋上白腊条,当年就可收割使用。是年,大队里适时派出了十几个青壮年社员到外地学习条编技术,还成立了条编副业生产组。起初的产品都是些生活、生产的用品,1965 年,生产队里的胶轮车、地排车、大车、马车不断增多,产品又增加了大荆笆、小荆笆和荆篓。销售量最大的莫过于不起眼儿的粪箕子了。
那时候,粪箕子几乎达到人手一个的程度。人们下坡干活时,都要背上个粪箕子,随手拾些柴禾,割些草或拾些粪便作肥料。当时农村有句顺口溜“小粪箕儿肩上背,你拾柴禾我拾粪儿,日子越过越有劲儿。“
条编组还经常举办培训班,教社员们条编技术,群众的条编技术有了很大提高。
有的社员还自己购买白腊条编了产品出售搞家庭副业。到 1985 年前后,随着农业机械化程度的提高,拖拉机、农用三轮车、小货车代替了马车、大车、地排车和胶轮车,荆笆、荆篓也随之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条编组解散了。条编组长孙玉祥,与时俱进,适应市场需求在家里搞条编,不显山不露水,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成了村里首屈一指的万元户。

三、梃编(草编)
梃编的原材料有秫秸梃、麦秸梃、麦杆等,因此也叫草编。
1、秫秸梃:用梃篾编细席的情况前文已有,不再赘述。除此之外,秫秸梃还可穿锅盖,俗称锅拍;还可以编篮子、筐子。这种筐子俗称弯篦子、鳖盖子,可用来淘米、洗菜、盛干粮。妇女们所用的针线筐多数也是用梃子编的。在农村,这种手艺男女都会。
所编的篮子、筐子、锅盖都可以到市场上出售,特别是到年集上销量最多。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这些产品逐渐被铝制品、塑料制品所替代。
2、麦秸梃:将麦秸梃压扁编成做草帽的辫子。这个技术比较简单,有的人看着电视都能编。因为本地没有做草帽的,都是出售给供销的采购站外销。这种辫子不但能做草帽,还能做垫子、花篮等多种艺术品,叫做草编制品。现在的小麦都用收割机收割,这种手艺也没人做了。
3、麦杆:麦杆主要用来打苫子。打苫子的麦杆不是用镰割下来的,而是用手从地里拔出来的,麦粒是用手搓下来的。这种苫子叫麦秸苫子,厚而松软,大多用来铺床。
上世纪七十年代兴塑料大棚的时候多用来盖大棚,后被稻草苫子、杆草苫子(谷草苫子)所代替。

四、蒲编
蒲编,唯有笔者一家所有。
村北里许有一条小泥河,河北沿就是我家的一块地。1956 年,小泥河截弯取直后,那段被废弃的河湾约有五米宽,五十多米长,正挨着我家的地。我父亲是个勤快人,不知他从何处弄来些蒲草苗栽到了河湾里。两三年,蒲草长满了河湾,还结了许多蒲棒。父亲听说兖州东关有收购蒲棒的,就带了些蒲棒去卖。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收蒲棒的商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很精明的老先生。交谈中,老板说这蒲棒不光可以造纸,还是一种药材。蒲草还可以编席、编蒲包、编蒲扇和打苫子,铺上这种苫子或席,不生臭虫和虼蚤。还从屋里拿出来个蒲包给我父亲看,叫他带回家学着编蒲包。还说你家里的蒲棒别往这送了,停几天我赶着毛驴车去拉,看货定价,现钱交易。父亲被老板的热情和爽快劲儿所感动,一席话两人成了好朋友。
回到家,父亲将在城里卖蒲棒的过程一说,母亲也很高兴,拿过蒲包来一看说比编席还容易。立马从院子里找出来准备当烧柴的蒲草,捡好的弄干净,第二天母亲编蒲包,父亲打苫子。不几天,母亲编了十五个蒲包、五张蒲席、五个枕席和三把蒲扇,父亲打了四个蒲草苫子。
老板来拉蒲棒时,看到蒲棒晒的又干又净非常高兴。蒲棒装了六蒲包,剩余的蒲包和苫子当礼物送给了老板,装了满满的一车子。蒲棒按斤,货款两清,皆大欢喜。
老板说,今后,每年的蒲棒我来拉。苫子、席和蒲包、蒲扇你送过去,我给你代卖,售后付款。父亲母亲非常高兴,一再道谢。
这个生意一直持续了十几年,村里人说老许家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父亲说,我这是遇到贵人了。但好景不长,上世纪七十年代学大寨运动中,为扩大耕地面积,公社里组织民工将小泥河和这段河湾全部填平变成了耕地,我家的蒲编生意也就此而止。

——选自《兖州春秋》年刊第十期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我记忆中的“席匠”
雪冬里躺下的父亲||刘俊鹰
人间章回:我的两次辍学(杨玲)
有声读物丨泊里红席今又红
清且涟猗 || 编席
家乡纪事(4)—— 难忘那芦花飘飞的岁月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