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03 13:04 | 豆瓣：naoko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怀念小时候回爷爷奶奶家过春节，吃年饭的日子。
说小其实也不小，虽然从四岁和父母搬到一个又一个城市，但每年过年我们都要回老家。爷爷家以前住三进的院子，前院有爸爸出生那年载下的杨树，还乱七八糟种了些葡萄。后院种了很多木耳菜。一到夏天，就总有又酸又小的葡萄和滑滑腻腻的木耳菜吃。当然冬天过年是吃不到这些的，冬天别的好吃的更多就是了。
我们家过年很热闹，从大年三十开始摆酒席，一直吃到年十五，每天都有两三家的亲戚来拜年。依稀记得初一是上坟烧纸，初二是姑姑们回门，初三是我奶奶的几个侄子，再往后的我就都叫不上了。每道席上至少6个冷盘，还有很多热菜，最后免不了有饺子或者是汤。爸爸和爷爷主要负责陪亲戚们喝酒，妈妈和奶奶在厨房手忙脚乱，我们小孩子吃完了被赶下桌，一般就拿着压岁钱出去挥霍了。
往年从过了腊八甚至更早开始，就进入了年货准备阶段。爸爸去市场上买来成扇的猪，还有若干鱼啊鸡啊什么的。奶奶就带领妈妈集中处理炸货。每年都要炸上成箱的鸡，小酥肉，红烧肉，排骨，鱼，豆腐。开席的时候把这些炸货放在海碗里加点香油，上笼一蒸再撒上葱花，很快就出了一道绝好的美味。记得有一年爷爷搞回来一条一米多的黄河大鲤鱼，整整炸出来两箱鱼块。黄河大鲤鱼肉质细腻香甜，而且没有一般河鱼的土腥，算是难得的食材。准备炸货的那几天，整个屋子都是又香又腻的食物味道，每到此时，我都会觉得阳春面是人间无上美味。
我最喜欢吃的是红烧肉，五花肉略微腌过之后炸到金黄色，吃的时候切片抹甜面酱上笼蒸。成菜油而不腻，尤其是肥肉部分入口即化，兼之有甜面酱的衬托，更显得香甜可口。奶奶还会做一种白丸子汤，就是把猪肉打成泥加葱花以及调味料，锅里高汤加木耳，水滚之后用手把肉泥挤成团子状下水汆，就成了颜色奶白的白丸子汤。不过因为这菜讲究用料新鲜，且比较耗时，一般奶奶只有在近亲来的时候才做。这两道菜都享有盛誉，下手慢的话简直吃不到，只好在上桌前去厨房问妈妈要点尝鲜。
蒸菜里最好吃的是小酥肉。酥鸡和酥排骨因为有骨头而且瘦肉太多，说实话柴柴硬硬的并不好吃。小酥肉肥瘦得当，加之蒸了以后不是那么油，是难以想象的好吃。每年我家都会多炸几盒小酥肉，客人吃得兴起，就再来第二碗。有的时候大人们能一直从午饭喝到晚饭粮顿并一顿，这流水席全靠了蒸菜才能活起来。
凉菜主要是给大人们喝酒用的，相比之下比较单调，必有黄瓜丝拌粉丝，皮蛋，凉拌藕片，卤牛肉，炸花生米这么几样。有几年我们猪肉买的很多，剩下的肉皮自己熬猪肉冻，也非常美味。我们老家不流行甜菜，所以一般酒席上很少出现，最多最后上个山楂汤醒酒罢了。偶尔有糯米八宝饭，衬以豆沙蜂蜜猪油，让人吃得再撑也忍不住来一勺。
当时大姑二姑都已经出阁，每年会和我一起从初一吃到十五的就是当时还在上海念书的小姑姑。记得她大一被发配到大连军训整整一年沾不到油星，熬到寒假回家馋的两眼发绿，被我爸形容作“鬼子进村”。她白天和我用盆那么大的碗海啃肉骨头（说是肉骨头，怎么着一碗也得有三斤肉），半夜还要遣我去摸几个皮蛋当夜宵。结果当然是消化不良上吐下泻，搞得我到现在都不喜欢吃皮蛋。随着小姑姑认识了上海人的姑父，我家年菜餐桌上也出现了虎皮辣椒这种南方菜肴。
后来爷爷奶奶退休后搬进了楼房，亲戚之间走动慢慢的没那么多了，过年也经常在外面吃了。感觉好像没了年菜，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了。我出国之后也开始学着做菜，小时候家里的卤菜都在外面买，我却最擅长卤菜，经常在想如果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和奶奶妈妈一起联手做一桌年菜就好了。可惜奶奶年事已高，妈妈做菜为了健康，也日渐清汤寡水，我上一次吃炸货还是在肯德基了。
07年夏天和爷爷奶奶一起在纽约姑姑家，恰逢有客来访，我临危受命也做了凉凉热热八菜一汤，评价还不错。那之后奶奶就放心大胆地把给全家5大2小7口人做饭的任务交给我了。这些年来逐渐手熟，虽然做不成将近20道的年席，一半还是可以的。可惜我刀工极次，人又极懒，非肉菜不烧，烧好了自己又嫌腻不想吃，potluck的时候都是应付了事，因此并不以厨艺出名。不过我还是有粉丝的，mit某师姐不远坐长途车五小时，背着一摞论文来我家看，幸福地吃我做的梅菜小排和卤鸡珍。我烧的番茄牛腩据我姑父评价也可以去法拉盛开店了。目前我的拿手菜又添了糖醋梅子排骨，猪肉炖粉条，牛排和日式煎蛋。不过我还是老样子，只负责做不负责吃，光闻厨房的油烟味就饱了。
真希望哪年过年可以回老家，安安心心地做一次年菜，也体会一把在厨房从早忙到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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