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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如麻人似玉(一)
张岱前半生:阅尽繁华
——闲聊古人的风雅
都说人在本命年里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事,什么事呢?公元1644年正是江南才子张岱48岁的本命年,那一年可以说是大明建国以来的天翻地覆,地动山摇。那一年,随着各地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陕西李自成部打到了北京,努尔哈赤的满清大军逼到了山海关,朝廷处在清兵进攻和农民起义双重夹击下完全失控,皇帝朱由检走投无路、于九宫山自己绞杀了自己,本应镇守边关的武将吴三桂见大势已去、便反转枪口引清兵入关……因而,公元1644年是张岱人生际遇的分水岭,也是明清两代王朝的分水岭。
张岱,公元1597年——1681年?一名维城,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老人、蝶庵、古剑陶庵、古剑陶庵老人,晚年号六休居士。浙江山阴人,祖籍四川绵竹,故自称蜀人。明清之际史学家、文学家…。“陶庵”指1646年张岱逃难时期的栖息地,即越王峥的深云寺或西白山的鹿苑寺。
清兵入关的第一件事便是颁布改换衣冠的法令,与此同时,李自成的农民军迅速溃退弃城而去。要说农民起义造反,历朝历代都是因为苛政猛于虎、官逼民反的。早在明万历年间的1627年,陕西的王二就率先开始,他们要求“均田免赋”,紧接着陕西的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以及广东、山东、福建、江西、江苏和湖北等地的农民武装纷纷响应、风起云涌。那是因为朝廷腐败、官府贪墨、加之瘟疫流行、水灾、旱灾、蝗灾、鼠疫等天灾人祸连年轮番肆虐…。若不是活不下去,谁不想岁月静好。
1645年,清兵势如破竹一路向南,初夏便攻破了扬州、杭州等地,江南大地狼烟四起,秀美的西湖映照着血红的天空,大街小巷血流漂杵、尸骨累累,惨状无以言表。人们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那是因为身后还有余地,如果退一步便万劫不复或退无可退的时候,那便只有孤注一掷、逼上梁山了。彼时,眼见朝廷分崩离析、百姓生灵涂炭,绍兴城的朱大典、钱肃东及大学士张国维等人不顾个人安危,迅速起兵自救,他们拥鲁王监国绍兴。与此同时,张岱也因其父张耀芳曾担任过鲁王的右长史而派遣儿子张鉽呈书鲁王监国。福建的巡抚张肯堂及朝廷礼部尚书黄道周等人则拥唐王监国福州,他们寄希望唐王、鲁王能撑起江南半壁江山,能让歧路亡羊的万千百姓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身临其境的张岱,面临哀鸿遍野的故乡,血海尸山的惨境,他顾不得自己仅仅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毁家产、举义旗的决绝招兵5000余人抗击清兵,那怕刀枪箭戟之下命悬一线,也决不坐以待毙。然自古以来这大千世界人与人之间就有着天壤之别、善恶之分,这不,曾经享受皇恩浩荡的方国安、马士英等不但不救人于水火,反而背槽抛粪、怙恶不悛,他们翻手为云复手为雨趁火打劫、割据一方并挟制鲁王。
翻开华夏五千年历史我们就能看到,历朝历代改朝换代的战争都是残酷的、血腥的,都是“虫简读残燕市晚,雁行飞散楚云秋”。都是“雕栏玉彻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明火执仗的战争中百万朝廷大军都会被风卷残云、灰飞烟灭,或成涸辙之鲋、苟延残喘,或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因此,张岱的区区五千民众,那就是宁死不屈的普通老百姓以血肉之躯抵挡枪林弹雨,拼尽最后一口气、流干最后一滴血、最后玉石俱焚。
抗清失败,张岱只得退隐剡中,临行时只带了少量他珍藏的书稿,余下三万多册藏书静静地躺在家里,任凭流水落花、风雨侵蚀。按常理,除了读书人酷爱文字、爱书如命外,一般人无论是达官显贵抑或升斗市井也没人会把书当成宝贝,特别是战火纷飞的日子,书既不能当钱使换来油盐柴米、也不能当裹腹粮、遮体衣,它们只是一堆没人理睬的废纸。因而对于背井离乡的张岱来说,无需担心谁会闲得没事动他的书。然而这世上什么奇葩都会发生,这不,当战场前移到街头巷战之时,方国安、马士英等明末将领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保一方百姓,更不会为他们享受过恩赐的朝廷生死不渝、赴难捐躯。而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方国安把张岱家中的三万册藏书当作做饭的柴草和抵挡枪弹的盾牌( “日裂以炊烟,并舁至江干,籍甲内挡箭弹”。注;摘自张岱原句)可怜张氏几辈人积藏之精华全部被毁,化为袅袅青烟消失于云海中。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对于张岱来说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出身晚明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的张岱,高祖张天复系会考进士、官至云南按察使,著有《鸣玉堂稿》。曾祖张元汴殿试状元、官至翰林侍读,著有《不二斋文集》。祖父张汝霖系进士、官至兵部郎中,著有《易经因指》《石介园集》《韵山》等。高祖、曾祖父子俩还共同撰修《绍兴府志、会稽志和山阴志》三志并出。至父张耀芳这一辈虽逐步衰败,但也考中榜眼,系山东鲁王麾下右长史,至于叔祖、外祖、舅祖、叔叔、舅舅及岳丈等等,均非丹徒布衣,全都是当朝富贵显赫的风云人物。
人们常说谁谁谁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敢说谁的金钥匙含金量也没有张岱的纯度高。公元1597年出生在浙江山阴(绍兴)的张岱,六岁前就随父亲在龙山脚下祖父筑建的快园“悬杪亭”读书,说起来这“悬杪亭”书屋名还源自唐诗名句“树杪玉悬堂”。“悬杪亭”建筑其屋檐藏在树杪中,窗外苍松古柏遮天蔽日,门前兰桂齐芳花鹿成群,若读书累了便可走出亭外亲亲大自然。我们如若追溯张氏几代人的建筑选址及设计风格,无论是住宅还是书屋,似乎都在营造一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优美环境。
如五叔筑建的“天镜园”。“天镜园”其三面环绕的槐树高耸、竹篁幽深、林荫层层叠叠,门前水波荡漾的兰荡湖清澈见底,水中的游鱼、萍藻、荇菜及掠空而过的飞鸟,形如一幅大乘佛经中的空灵世界。少年时期的张岱几乎每天手握书卷端坐于临窗,“倚阁摊书开翠幌,凭栏敲句对青山”是常态。最让他舒心惬意的是,湖水中倒映的林木深碧浅绿,随波荡漾,就连书本上的字也被映衬得青翠鲜绿。每到春末夏初,卖破塘笋的小船似一叶轻舟倏地飞出,船家挑出一株最新鲜的竹笋抛到水面,接着喊一声“捞笋!”,未待园主答话便飞浆而去。然后,“天镜园”的园丁划着小船捞起竹笋,只见其“形如象牙、嫩如鲜藕、白如冬雪、甜如蔗糖”,旋即煮了吃,美味无穷。
不仅仅“悬杪亭”和“天镜园”, 还有张岱自己因倾慕倪云林的书阁,而在曾祖父筑建的“不二斋”屋后改造的“梅花书屋”。“梅花书屋”又名“云林秘阁”,如果说“不二斋”是张府的主图书馆,那么“梅花书屋”则是张岱个人的阅览室。“不二斋”为三丈高梧、数竿方竹环绕的清凉世界,“梅花书屋”则是遍植四季花草的花花世界,主人如绛洞花主,非佳客不接待。
张岱原文节选
余筑基四尺,乃造书屋一大间。旁广耳室如纱幮、设卧榻。前后空地,后墙坛其趾,西瓜瓤大牡丹三株,花出墙上,岁满三百余朵。坛前西府二树,花时积三尺香雪。前四壁稍高,对面砌石台,插太湖石数峰。西溪梅骨古劲,滇茶数茎,妩媚其旁。其旁梅根种西番莲,缠绕如缨络。窗外竹棚,密宝襄盖之。阶下翠草深三尺,秋海棠疏疏杂入。前后明窗,宝襄西府,渐渐绿暗。余坐卧其中,非高流佳客,不得辄入……
在状元台门至卧龙山以及九里山一带,除曾祖父的“不二斋”和张岱自建的“梅花书屋”外,所有张氏族人筑建的“筠芝亭”、“寂园”、“花阁”、“玠园”、“瑞草溪亭”、“醉心林园”、“苍霞谷”、“万玉山房”、“镜波馆”和“众香阁”等均出自同一理念,即“峦光设色浅深间、万瓦鳞鳞鉴碧湾”的叠山造园风格。他们营造了一个读书不仅只增学识的环境,更在于“竹径风声簌,花溪月影筛。”的人生乐趣。
从小就受到这种“莲房洗砚、荷露烹茶”般诗情画意薰陶的张岱,六岁便出口成章,特别擅长律对。有一次随父亲去虎溪舅舅(陶崇道)家做客,舅舅想考考他到底是不是家人们口中传说的那么聪慧,随意指着墙上一幅《蟠桃献寿》的画说:“画里偷桃摘不下”,舅舅满以为即便外甥再聪明,也得仔细瞧瞧画、然后歪着脑袋想想才能接龙,岂知张岱根本没抬眼看画,舅舅话音刚落,他便脱口而出“笔中花朵梦将来”。这下让舅舅惊呆了:本想考考外甥子,没想到他居然应答得如此快捷且从容,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其实类似事例,舅祖朱石门也经历过一次,那是他家一访客想为难一下张岱,出其上联:“荷叶出盘难贮水”,张岱也是不假思索、信手拈来:“榴花似火不生烟”。让客人不得不心悦诚服、击节称叹。
其实,“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是张岱家的日常,父辈的诗友文朋出题考考他也司空见惯。如祖父的朋友、上海松江人陈眉公,即《小窗幽记》《梅花册》和《云山卷》等文章的作者就是他家的常客,为方便陈眉公造访,祖父将自己最珍爱的一只大角鹿送给他当坐骑,张岱知道,那只大角鹿还是父亲花三十金买来献给祖父的寿礼,张岱也十分喜欢并且不舍。
于是,陈眉公时常骑着大角鹿招摇过市,穿梭于苏杭松江,诸如漫步苏堤春晓,驻足三潭印月、聆听南屏晚钟等等。一如“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般惬意。眉公擅诗文书画,自然也十分喜欢张汝霖颇有天赋的孙子,因闻孩子擅律对,于是在一次造访时指着墙上悬挂的《李白骑鲸》画,出一上联:“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脑子转得比机器还快的张岱立马联想到自己喜欢、却被祖父送给眼前这老头的大角鹿,于是直言不讳、语出惊人:“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张岱话音刚落,众人便会心大笑:虽说童言无忌,然张岱的无忌童言还是惊到了所有人,特别是眉公。只不过大人们毕竟宰相肚里能撑船,没有谁会去与小孩子较真,特别是眉公。
明代文学家、史学家张岱就是在这种“诗成六义、乐奏八音”的环境中长大,从小便鲜衣怒马、阅尽繁华。他17岁赴兰亭参加王羲之三月三的修楔活动,常策杖鸟道猴岩、遍游天台雁宕、认真学习古琴丝竹、完美演奏古曲《渔樵问答》《雁落平沙》《胡笳十八拍》等各种古曲并同时开始编辑《古今英烈传》。当然,随着知识和见识的增长,在之后的数十年里相继写作了诸如:冰山记、历史眼、石匮书、四书遇、论语解、徐文长逸稿、琅环文集、快园道古、西湖梦寻、陶庵梦忆、夜航船、明纪史阙、自为墓志铭、三不朽图赞等百部雄文及数百诗词歌赋和小品散文。
较之潜心写作,最让张岱沉醉甚至痴迷的还是龙山斗鸡、湖舟作寓、兰雪烹茶、演戏唱曲、戎马狩猎、湖心亭看雪、香炉峰赏月、桃叶渡访友及夜半戏闹金山寺…。也就是说,风花雪月、山水园林、书画丝竹、古玩茶道等等,但凡清逸高雅或有趣的都是他的最爱,因为他已将纨绔习气与名士风度集于一身,由爱好发展到了极致、到了茶淫橘虐、书蠢诗魔的境地。
28岁那年与好友陈章候、卓柯月、赵介臣等人相约,原本只想游览飞来峰、灵隐寺,谁知去了就不想走,于是干脆住进灵隐山下的岣嵝山房读书。
(注:
灵隐山下的岣嵝山房系武林人李茇筑建,该地高崖插天,古木蓊蔚、回溪绝壑、极其幽静。有诗为证:
乱苔膏古荫,惨绿蔽新芊。
鸟语皆番异,泉心即佛禅。
买山应较尺,赊月敢辞钱。
多少清凉界,幽僧抱竹眠。
岣嵝山“风生野渡松花落,月满空山黛色流”,清溪悦耳、清樾养眼,山上多西栗、边笋和武林人自己栽种的瓜果菜蔬,他们过着“踏山寻妙药、锄地种香芸” 的神仙日子。若有访客,主人便呼僮荡浆,于是一叶轻舟穿梭于西冷断桥,常常“七年火宅三车客,十里荷花两浆人”。“送到涧声无响处,归来明月满前津”。岣嵝山如同世外桃源,小住山房的张岱等人白天读书,夜里便躺在随波荡漾的湖船上卧舟赏月,数着天上的星星、讲着岣嵝山的鬼神故事,在半明半暗的幻境中入睡。
较之卧舟赏月,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则是另一番景象,那是崇桢五年他36岁本命年的腊月。腊月本是天凝地冻、雪虐风饕的极寒日子,那天,连续三天大雪纷飞的杭州城已经雪深盈膝,远山近水一片模糊,阡陌荒野玉树琼花。杭州的居民大多龟缩在紧闭的屋子里或烤着炭火或喝着黄酒,取暖聊天。随着时间流逝,窗外渐渐昏暗,视物模糊,街市上本就寥寥无几的行人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约初更时分,张岱却突然突发奇想,他要去西湖湖心亭看雪,而且说走就走。
《湖心亭看雪》原文
崇桢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湖心亭看雪”其背景是雪落三日后,万物皆静。张岱独往西湖,继而与湖相互凝视。岱看湖,即天与云、山与水、上下皆白。而湖看他,则是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那种与自然界对视交流的简素与寂静,那种独抱寒冰雪的孤怀雅兴,让我想起了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的江天冰雪图。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则是一幅水墨模糊的湖山夜雪图,其天空、云层、湖水之间白茫茫浑然一片。作者以“湖中人鸟声俱绝”告诉我们湖山封冻、寒气逼人,人、鸟均瑟缩不敢露面,寒噤得不敢出声,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了,整个西湖静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而“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却又如梦幻一般,何等空灵。似乎人生天地茫茫间,已渺小到仅一痕、一点、一芥、直至一粒,如同沧海一粟、太仓一米。
“独往湖心亭看雪”如同王子猷“雪夜访戴”一样不被世俗理解,因为那是一种孤高情怀,一种超然绝俗的高情远致,一种“古同松柏清同竹”的清风峻节,正如“独钓寒江雪”的“孤舟蓑笠翁”一样,也如“痴似相公者”的湖心亭煮酒的金陵人一样。因为这世上,人的境界本就不在同一层次。只是偶遇湖上知已,相逢便是别离,这大千世界、茫茫六合、人生如雪泥鸿爪,转眼便各自西东,张岱不禁有些怅惘。
张岱的超然绝俗、有趣故事举不胜举,比如33岁那年的八月,他自杭州京运大运河千里泛舟至山东兖州为父祝寿,八月正是赤日炎炎、海天云蒸的酷暑季节,傍晚时分船舣镇江时,本该在舱内安静歇息的他,因见舱外“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突然一个激灵要去谒访金山岛上的金山寺。如同他之前的香炉峰看晚照待月和之后的湖心亭看雪一样,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于是,艄公移舟镇江西北的金山岛。金山岛是扬子江唯一一座面积约42公顷、海拔43.7米、美如莲花的小岛,古诗“楼台两岸水相连,江北江南镜里天”便是该岛的写照。宋王安石也曾感叹“数重楼枕层层石,四壁窗开面面风。忽见鸟飞平地上,始惊身在半空中”。
张岱一行踏入金山寺山门之时已是夜里二更,此刻万簌俱寂、影静壁沉,四周悄无声息。他经龙王堂径直入大殿,沿途只见“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不知因何,这静寂的环境让他突然触景生情,想起了当年这里京江怒涛、金山战鼓,韩蕲王与梁红玉等八千将士大战金兀术的历史。于是一时兴起,吩咐小厮去船上拿戏服道具,他要在金山寺大殿唱一出流传后世的《双烈记》武戏。
其实登台唱戏也是张岱的最爱,如30岁那年与伶人高眉生、马小卿于龙山城隍庙喝酒唱戏、并作《龙山观雪》五言诗。之后又与好友组织演出《浣纱记》《澄湖万顷》等,当时700多人参与、数千人观看。特别是在自家楼船上唱戏更是别有天地:楼船上以木排数重交叠搭戏台,每逢楼船上唱戏,城中必有千余艘船只聚集围观。即便飓风骤起、巨浪涛天、楼船孤危,庞大的楼船仍因索槛千条且网网如织而巍然屹立。
张岱上演的翻版“韩蕲王与梁红玉大战金兀术”锣鼓喧天、惊天动地,让弹丸之地的金山寺从沉睡中惊醒了。睡眼惺忪的寺僧纷纷聚集观看,他们不明白,在这夜半三更且与四周无陆路相通的荒野小岛何时冒出来一个戏班子,他们是人是怪还是鬼?
《金山寺夜戏》节选
崇桢二年中秋后一日,余道镇江往兖。日晡,至北固,舣舟江口。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入大殿,皆漆静。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余呼小仆携戏具,盛张灯火大殿中,唱韩蕲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剧,一寺人皆起看。……。剧完将曙,解榄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
人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其实人生在世,活得有趣最为难得。张岱就是一介活得有趣的千古名士,他有纨绔子弟的穷奢极欲,好美食鲜衣、精舍梨园…,也有文人名士的风雅逸趣、博学多通,其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不涉猎。真正做到了生命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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