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米

“爆——炒米……”连续不断的吆喝在新村楼下回荡。儿子在家恍若无闻地玩他的积木。我想着给孩子爆一些炒米吃。一经提议，儿子自然是热烈响应的，于是他拎着个空塑料袋，蹦蹦跳跳的先下楼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最甜蜜的东西莫过于大白兔奶糖和炒米了。若说大白兔糖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炒米就是比较现实的幸福了。

一般来说，走街串巷的爆炒米挑子，在秋季和冬季的黄昏出现的频率较高。那是收获愉快的时候，也是大人们比较容易答应孩子们一些并不过分的要求的时候，更是爆炒米生意最好的时候。在“爆——炒米……”的吆喝声中，他们的第一个爆字音总是拖得特别的长，我总觉得所有的爆炒米的师傅都是这样吆喝的。其实在那个时候一听到这样的吆喝就会情绪激动，要是传来了隐隐爆米花的声音，便会热血沸腾。在我软硬兼施、软磨硬泡中，奶奶终于从口袋里摸出几角钱，抽出一张一角的放在我的手心。我相信奶奶她那时一定看到了一张幸福的笑脸。

当我拿着米和铁皮饼干桶，小鸟一样飞到弄堂尽头的爆炒米的摊子上时，已经有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在等待了。四周弥漫着炒米、蚕豆、玉米和年糕的香味，大人们和气地在互相打招呼，似乎有一种好像被压抑着的喜悦在他们之间传递，那时他们似乎都很喜欢逗引邻家孩子，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我总是会惊讶地发现，有的人笑起来比平时他们板着脸的样子还难看。有时候会有一些生性活泼的男人还会说上一些“疯话”，让大嫂们愉快的拍打两下，或者笑着骂上几声，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往往会抿着嘴吃吃地笑。于是整个黄昏都是兴致勃勃的了。

其实那时我最崇拜的人就是爆炒米的小贩了。他有一座小炉子、一只小风箱、一口被煤烟熏得漆黑，带着压力表的橄榄似的锅。他一边拉风箱、一边转动那个压力锅，手法很娴熟，都有艺术的味道在里面了。最令我神往的是，他打开压力锅的一霎那，先要甩上一声“爆——”，声音含混而中气十足的，使得他黧黑清瘦的脸也显得神采奕奕。与此同时，一声气势磅礴的巨响，在充满大米芬芳香味的蒸汽消散后，白胖胖的爆米花就堆在了那个麻布袋的后面了。捧一捧热乎乎的爆米花，舔上一舔，就是对甜蜜生活的感性认识了。

“爆……”——“轰”的一声，将我从二十多年前拉回了现实之中。“老板，两块。”当小贩笑嘻嘻地递过来装着爆米花的塑料袋时，儿子的嘴里已经塞满了爆米花了。200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