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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是一个性情中人

 对于伍子胥,苏州人都不陌生。至今每年的端午节,不少人还会到伍子胥庙、伍子胥墓前去凭吊他,举行祭典活动。

  苏州人为什么要纪念伍子胥?因为他在吴国做了许多大事、好事。他受吴王阖闾指派,建造了“阖闾城”,使吴国有了“从近制远、安君治民、兴霸成王”的都城。在吴都建成之后,他又规划并领导组织开凿了“胥溪”。胥溪,又称胥江,全长225公里,它南连阖闾城,经木渎,出胥口入太湖,然后从宜兴经溧阳到定埠,从东坝入高淳湖,然后西出乌溪,经芜湖入长江,这是大运河最早开凿的河段。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实际上还部分借用了这段水道,只是对其加宽加深。胥溪的开凿,大大缩短了吴国到中原楚国之间的水上距离,使吴国的舟师、水军大显神威,为吴楚争霸、破楚入郢的胜利奠定了基础。还有就是向阖闾“七荐孙武”,使吴王重用孙武,并与孙武一起攻伐楚国,打败了强大的楚国,使吴国威名大震,从而跻身强国之林……从他所建立的至功伟业看,吴地人纪念伍子胥是完全应该的。

  吴地人纪念伍子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伍子胥是被吴王夫差“赐死”的。吴国在夫差当政时败亡,夫差基本上是一个重用奸佞小人的无道昏君。被无道昏君残杀的,就应该是义士忠臣!特别是当吴国被越国灭亡,证实了伍子胥的预言之后,人们更加崇敬这位敢于直谏的“伍相国”,以至于把他当作神一样敬奉。

  实际上伍子胥也有普通人的一面,血肉之躯,爱恨情仇,做事情有自己的小算盘小心思。对于伍子胥的评价,也应该和评价其他历史人物一样,客观和公正,在肯定他功绩的同时,也应看到他的不足。

  伍子胥出生于楚国的忠臣世家。他的先祖叫伍举,是个敢于直谏的大夫。楚灵王继承庄王留下的宏大基业,立即开始耗国库而建立豪华侈糜的章华台。鸠工营造耗时七年,台方落成。落成时,楚灵王率大臣登临观赏,情不自禁地感叹:美哉!美哉!”诸大“臣一片附和之声。唯有伍举却谏:“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以为乐,克听以为聪,致远以为明。不闻以土木之崇高、蛊镂之刻画、金石之清音、丝竹之凄唳以之为美者。”他举了楚庄王成为春秋霸主,国库充盈,但仍十分节俭的例子:“前庄王为抱居之台,高不过望国氛,大不过容宴豆。木不妨完守备,用不烦官府,民不败时务,官不易朝常……今君为此台,国人怨,财用尽,年谷败,百姓烦,诸侯忿怨,卿士讪谤……臣不知道那一点可以称为美的!”楚灵王听了伍举的直谏,立即“除工去饰”,从此不游于台。楚人盛赞伍举为忠贤良臣。

  伍子胥的父亲伍奢也是忠厚之士。楚平王有太子名建,伍奢时任太子太傅,专事太子建的教育与培养,同时担此重任的有少傅费无忌。楚平王要费无忌物色太子夫人,费无忌来到秦国,见秦女才貌出众,天下无双。为了拍楚平王的马屁,回国后,劝平王不如自己娶下。楚平王见秦女貌若天仙,动了占有之心,果然自娶为妻,并十分宠爱她。费无忌也因此得宠于平王,但他又开始担心,平王一旦去世,太子建立为国君,他将没有好日子过。于是在楚平王面前百般诋毁太子建。太子建的母亲蔡氏失宠,太子建也被发往城父守边。尽管太子被贬,费无忌仍不肯放过他,日夜在平王面前说太子坏话。说他因秦女之故,不可能没有怨恨之心。太子建在城父拥有兵权,外交诸侯,必将谋逆乱国。平王听信了费无忌的谗言,派城父司马奋扬去杀太子建。以至太子建无奈只得投奔宋国。

  对于楚平王娶秦女,贬太子,追杀太子,伍奢虽谏言但终不及费无忌的恶意诽谤和宠妾秦女的“枕边风”,以至遭来杀身之祸。当大祸降临,并旁及自己两个儿子时,伍奢仍表现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诚。在狱中三年,他虽早已预料到平王要灭他九族,明知平王封侯许愿是诈,诱而杀之是真,但仍致信子尚、子胥两个儿子,要他们听从平王的召唤。伍子胥的兄长伍尚表现出极度的“忠孝”,说“父子之爱,恩从中出,侥幸相见,以自济达。”在这样的情况下,吾之生也,为世人所笑,终老地上,而亦何之”(《吴越春“秋》),不愿使自家三代忠义的名声受到丝毫的伤害。自愿与父亲一同受死。

  相比之下,伍子胥就没有那么愚忠。他聪颖机警,更重功利。当他看出楚平王的阴谋后,立即逃往国外,并开始了他在异国出将入相的生涯。

  伍子胥逃到吴国之后,有人将他推荐给吴王僚,僚见其伟岸,与语三日,称他为“贤人”,收留了他,并封以高官,还“号令邦中,无贵贱长少,有不听子胥之教者,犹不听寡人也,罪至死,不赦”(《越绝书》),并准备为他举兵报仇,可见吴王僚对他的器重和信任。伍子胥也知道吴王僚非常喜爱他,但就在这时,伍子胥看出公子光要谋王篡位。他非但没有告诫吴王僚,相反帮助公子光演绎了一出谋王篡位的活剧,在这场宫变中,刺杀僚的勇士专诸,是伍子胥推荐的,刺杀僚的全过程是伍子胥精心安排的,这就是伍子胥到吴国后所做的第一件事。

  公子光自立吴王之后,伍子胥成为阖闾朝中举足轻重说话算数的红人。但伍子胥在伐楚、攻入楚国郢都及以后的重大事件中,有些表现就有悖情理了。伍子胥身为楚国人,但他协同吴王率领吴军前去攻打自己的祖国,在攻入郢都以后,掘墓鞭挞自己的仇人楚平王的尸首,出出气也就算了,但他不听孙武关于立楚太子建之子胜为楚王的建议,对楚国的官吏百姓同样奸淫杀掠,百般蹂躏,还怂恿阖闾拆了楚国的宗庙,家仇及国,做出了楚国人最最痛心疾首的事。

  对于吴国来说,伍子胥有时也并不忠诚。在吴国击败楚国,加强对楚统治,扫清边界障碍时,伍子胥率兵进击郑国,郑定公重用伍子胥逃难时救过他性命的渔丈人之子,不费一兵一卒,仅以一桡(桨)“,当道扣桡而歌”,向伍子胥乞舍郑国。伍子胥立即退兵,还军守楚,将两国之争,视同儿戏,为念私情,全然置稳固吴国在楚统治的大事于不顾。由于吴王不明智的决策和他的错误做法,致使这次伐楚战争,未能达到预期目的,最后吴军只能悻悻退兵。

  阖闾晚年,因太子波病逝,谋择接班人时,伍子胥也是有私心的。阖闾认为:“夫差愚而不仁,恐不能奉统吴国……”准备否决夫差为太子。但事前“夫差日夜告于伍子胥曰:王欲立太子,非我而谁当立?此计在君耳。’”甚至表示‘愿与伍子胥同城而治(《吴越春秋》)。伍子胥为夫差说了不少好话,才使夫差得以继承王位。说明在吴国选择接班人的问题上,伍子胥也并不是纯粹出于公心。他也考虑到,谁为太子、奉统吴国对自己有利。以此为出发点,当然也非忠臣所应为。

  夫差即位以后,伍子胥协助夫差赢得了“夫椒之战”的胜利,迫使勾践入臣吴国。但在如何处置勾践和伐齐的问题上伍子胥与夫差产生了分歧,伍子胥坚决反对夫差北上伐齐。他说:“夫齐之与吴地,习俗不同,言语不通,我得其地不能处,得其民不能使。夫吴之与越,接土邻壤,交通属,习俗同,言语通,我得其地能处之,得其民能使之”(《吕氏春秋·知化篇》),伍子胥坚持要除勾践,绝后患。但夫差却听从了伯嚭的建议,认为“君王之令所以不行于上国者,齐、晋也,君王伐齐而胜之,徒其兵而临晋,晋必听命矣,是君王一举而胜两国也”(《吕氏春秋》)。夫差否定伍子胥的主张,他们的意见分歧,实质是就吴国发展前途和雄心壮志的分歧,伍子胥满足于勾吴成为一方之雄,而夫差则下决心要成为天下霸主。不少人认为,伍子胥“非吴丧越,越必丧吴“的忠谏,说明了他高度的预见性。其实,吴越两国征战,世代不断,人所共见,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他坚持齐不可伐的主张,正说明他毫无预见性。难怪夫差在伐齐胜利以后,要狠狠地数落伍子胥一顿:“今大夫老,而又不自安逸,而处以恶念,出则罪吾众,挠乱百度,以妖孽吴国,今天降哀于吴,齐师受服……”(《国语·吴语》)。伍子胥在伐齐的问题上,可以说到了冥顽不化的程度。一开始,他坚持齐不可伐的观点,等到伐齐胜利之后,夫差命他出使于齐,他居然“属其子于齐鲍氏”(《史记·吴世家》),把自己的儿子先安置到齐国,并置夫差警告于度外,一意孤行,这才引起夫差的大怒,不得不置他于死地。

  伍子胥的悲剧,部分源于他居功自傲、胸无大志。他由于思想局限,对齐桓公、秦穆公、晋文公、楚庄王等显赫的事业无动于衷。因此,他不可能用发展的眼光来判断敌我关系的变化,不可能体会到立意称霸中原的夫差的心情。在行动上,更是与夫差离心离德,背道而驰。这也不是忠臣应该有的作为。

  关于越国伐吴,《吴越春秋》还有一段记述颇有意思:在越攻吴最紧要的关头,虽已过世的伍子胥托梦给文种、范蠡说:“越如欲入,更从东门,我当为汝开道贯城,以通汝路。”越军于次日真的从东南面攻城,破城而入,大败吴师。

  这段记述虽有迷信和传奇色彩,但从中也反映出他做人全无底线,有的只是和一般人一样的爱恨情仇。

  事实上,对于伍子胥的尊崇,最早倒是起自越国,是越王勾践亲自将其奉上神坛的。在发起灭吴战争,列诉夫差之罪时,勾践将残杀伍子胥也列为其一大罪状,捧高伍子胥,利用吴地人对伍子胥的同情,以证明自己征伐吴国的合理性。还将伍子胥奉为“水仙”“涛神”。在发起征战前,杀白马以祭伍子胥。在夺得灭吴战争胜利后,越王勾践仍“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以其时,为之立祠,垂之来世,传之万载”(《越绝书》)。这么看来,祭祀伍子胥的活动传承至今,倒也有勾践的功劳。

  对于伍子胥,孔子早有褒贬,《越绝书》引言:“子胥无罪而死于吴,其行如是,何义乎?孔子固贬之矣……”甚至对他的死,亦有评述:“欲著其谏之功也”。可见古代圣贤对伍子胥的评价,也并不是一边倒的好评。综观他的史迹,我倒觉得他是一位敢爱敢恨,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的性情中人,这样来评价伍子胥似乎更加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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