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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衣入梦伴冬来（散文）
吉林 姚树森
时至孟冬，天气日益寒冷。料峭的寒风里，人们纷纷穿上样式各异的棉衣抵风御寒。我也经常在霜花幻化窗棂或暮霭飘雪的时刻，想起母亲当年含辛茹苦、历尽艰辛为儿女缝做棉衣的历历往事——
一生命运多舛的母亲在32岁那年生下了我，四年后，又生下了我的小妹。我和小妹的先后降临，给饱尝生活艰辛的母亲增添了许多希冀和曙光。别看母亲腿脚不好，但对我们小哥俩呵护得格外细腻，用一句“含在嘴里怕化了，举在头顶怕吓着”，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等我们告别了悠车子（摇篮），能在炕上、地下蹒跚学步时，母亲便会在每年的立秋前开始给我们小哥俩赶做棉衣服了。当时，买布需要布票，父母为了我们每年都能穿上一套上下都是新布丝的棉衣棉裤，总会舍不得给自己添一件新衣服，而我们小哥俩的厚棉衣棉裤和絮的棉花都是里外三新，而且还要用去年的厚棉衣的布拆洗干净提前给我们分别缝制一套薄棉衣，在入冬和清明前后穿。
记得每年的树叶一泛黄，母亲便会找出我们去年穿过的棉衣，让我们挺胸站直，然后母亲精心地在我们背后丈量比划着，看到我们小哥俩又增长的身高，袄袖也见短了不少，父母高兴得不时抚弄我们的小脑瓜。当时，家里没有量身材的卷尺，木匠出身的父亲便会高兴地找出木工用的浅黄色折叠木米尺给我们量增高的身材，母亲解开对襟的衣挂，从衣服里面拿出钥匙打开炕柜，找出家里装钱、副食票、布票的小木匣，一再叮嘱父亲买布一定要买斜纹的，孩子小，淘气，用斜纹布缝做的棉衣既抗风又耐磨。
母亲做棉衣的时候，是不让我们靠近的，唯恐针和剪子扎到我们。我领着小妹在炕头用父亲做木工活剩下的小木板拼搭各种玩具，母亲会拧开家里的戏匣子（收音机），一边收听“社会主义好”等歌曲，一边在窗棂投进的阳光下笑吟吟地低头给我们做棉衣。
居室内，乐曲悠扬，温馨氤氲，母亲手持剪子，不时地在新布面上留下剪子铰布的脆响。有时母亲做棉衣累了，就会放下手里的活计，卷上一支烟，靠在炕柜前慢慢品吸，烟雾袅袅，缓缓升腾，母亲看着玩耍中的我们小哥俩，双眸浸满了盈盈的幸福。
几日后，母亲就会把做好的薄棉衣叫我们穿着试一下。如果哪不合身，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重新加工一下，直到我们穿着合身好看为止。
母亲在为我们做厚棉衣时，絮新棉花是很费工夫的。新棉花要在母亲手里细细摊开、揉撕、拍成片，然后再均匀的铺絮，絮一件棉衣母亲往往要在炕上忙碌很长时间。母亲为了我们严冬里不挨冻，常常还要在棉衣胳膊、腿及腰部加厚几层棉花，然后再用密密的针脚缝上。当年我们虽不懂“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深刻含义，但在母亲肩头和发尖坠满的棉絮里，在母亲对着阳光引线穿针密密缝制的劳累中，懵懂中也已深深感知了母爱的真挚与渊博。
我十多岁后，就能帮家里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及年货了。母亲为了我不把钱装丢了，每次做棉衣时，还特意在我的棉袄里面缝了个带扣的兜。当我从街里买回家里的各种生活用品，从棉袄里兜里掏出剩下的零钱时，每个钢镚和角币也都是暖暖的！
记得我上初三时，父母看见许多人家的孩子都穿上了半截棉大衣，母亲和父亲一商量，用父亲单位发的劳动保护棉坎肩接了两个袖给我做了件半截棉大衣。母亲怕手缝的袖子被学校师生见笑，便拿着新买的黑斜纹布和棉花，求隔壁的张婶用缝纫机给我加工。那一天，母亲迈着不方便的腿脚不时穿梭在我家和张婶家，忙着和张婶絮棉花，打下手，中午和晚间还不忘给我们热饭及做晚餐。
翌日清晨，当我穿上崭新合体的半截棉大衣，背上书包步出家门，在凛冽的寒风中走向校园时，父母乐了，他们眼里溢出的微笑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1983年10月份，我由营城煤矿调转到舒兰矿务局工作。临走的前几天，年近花甲的母亲担心我住独身宿舍冷，又起早贪晚地给我缝做了一条新棉裤。我背着行囊离开家门赶往火车站时，母亲执拗地坚持在萧瑟的秋风中一直把我送到公路旁。母亲含着泪不时地叮嘱我在外工作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晚上睡床要提前灌好热水袋，天冷了千万要穿上厚棉裤！泪眼婆娑中，走出很远的我一回头，母亲还伫立在秋风中目送着我……
1989年，非常流行绸子花纹面料的对襟棉袄。母亲和我爱人一核计，也给我做了一件。为了在机关工作的我穿着更体面些，母亲把忘记多年的襻扣和抽蒜嘎达纽扣的手艺又捡了起来，那几日，母亲把孙子哄睡了后，母亲就手把手地教我爱人怎样襻扣和抽蒜嘎达纽扣，但我穿着颇具东北特色服装随单位同事来到吉林市江南公园观看冰灯时，许多游人都投来啧啧称羡的目光。
我的儿子长大后，母亲不顾年迈诸多不便，依然会年年提前给缝制好合身的薄、厚两套棉衣棉裤。有时，当我们给孩子购买羽绒服等棉衣时，母亲总会唠叨着：十层布不如一层棉！母亲嫁接给隔辈人的疼爱，同样的淋漓尽致，有时还格外地汹涌澎湃呢……
如今，父母已在故乡山坳长眠。每年的雪花飘落时，年值花甲的我依然会在寒冷的晨昏忆起父母给予一生的温暖，想起他们节衣缩食赐予的浓浓关爱。有人说，父母与子女只有一生的缘，但父母与子女的情怀却是横亘不老的，这种思念与缅怀可以跨越时空，衔接岁月里的星辰和晨昏！
母亲缝制的棉衣，每一次缱绻在梦境里，都是格外的暖！
作者简介：姚树森 笔名：匡宫、晓尧 1963年7月27日生于吉林九台 中共党员 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市作家协会理事、吉林市诗人委员会理事。现为江苏《暮雪诗刊》编委、天津《海河文学》副总编，《吉林名人》杂志记者。先后在《人民作家》《工人日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煤炭报》《中国石油报》《中国绿色时报》《中国剪报》《老年日报》《首都文学》《天津工人报》《东北作家》《大兴安岭日报》《吉林日报》、美国《海华都市报》及《诗刊》（电子版）、《诗潮》、《中国乡村》、《新老年》、《苗岭文学》、《海河文学》、《作家周刊》、《吉林诗歌》等国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发表诗、小小说、散文、歌词一百五十余万字。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全国职工诗歌大奖赛作品集》、《东三省诗歌年鉴》、《吉林文学年选》等书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