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是文人寄托文思的自在天地,所以案头瓶花之雅,是他们生活美学非常重要的体现,也是营造幽雅意境、陶养文艺情操的重要元素。宋诗《咏铜瓶中梅》:『折得寒香日暮归,铜瓶添水养横枝。书窗一夜月初满,却似小溪清浅时』,可拈出几番清味。
进入宋代以后,人们的生活由坐席转向桌椅,器物陈设也自然随之改变。而文人书斋面积往往不大,如陆游《新开小室》诗曰:『并檐开小室,仅可容一几。东为读书窗,初日满窗纸』。面积偏小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条件所限,另外也是基于书斋『不可太敞,明净可爽心神,太敞则费目力』这种使用体验的缘故。如此狭小的『容膝』之所,家具体制规格自然不比厅堂,故而书斋瓶花以短小为宜。
屠隆及高濂有云:『堂供须高瓶大枝,方快人意。若山斋充玩,瓶宜短小。』『堂中插花,乃以铜之汉壶,大古尊罍……高架两旁,或置几上,与堂相宜。若书斋插花,瓶宜短小……古铜花觚、铜觯、小尊罍、方壶、素温壶、匾壶,俱可插花。』
『铜者有时而贵,以冬月生冰,磁者易裂,偶尔失防,遂成弃物,故当以铜者代之。』冬天水易结冰,会将瓷瓶撑裂,故而选取铜瓶,但某些铜瓶似乎也有裂开的风险,所以就出现了以膨胀度更大的锡为内管的做法,如『冬花宜用锡管,北地天寒,冻冰能裂铜,不独磁也。水中投硫磺数钱亦得』。
而关于古铜器的另一个优点,则是可以延续花期。『古铜器入土年久,受土气深,以之养花,花色鲜明如枝头,开速而谢迟,或谢则就瓶结实。』『气』的说法虽然玄虚,但就铜所产生的微量元素有助植物健康而言,这一点也是符合生物科学原理的。
此瓶作投壶式而缩微,颇合为匙筯瓶用,静穆典雅。而其纹样更富时代新风,尤以绕颈一周汹涌波涛为胜。其白浪滔天之纹样,为宋元纹样之典型, 在吉州窑、元青花等陶瓷器中常见,此处水波更据全器面积之半,且居于中部主位,极具视觉冲击,和其他相对平和的几何纹样,动静生姿,似正暗合文武张弛之道,一如投壶之于文人,实为寓动于静之理,颇见古人设计之深意。
觯瓶之为器,其形至简:直口、垂腹、高圈足,不加雕饰。口部微起唇线管束,器身曲线婀娜舒展,圈足则高峻挺拔,整器线条好似素音流动,配以铜色之斑驳苍古,质雅自生。此瓶式原型取自商周酒器——觯,然经宋人变化,除却兽面饕餮,以纯素成新尚,为宋时花器尚品。素铜纯粹,正可衬托花枝静美。南宋各类文物如龙泉青瓷、漆器中均有此瓶式流传,颇可见宋时审美共尚。四川成都、江油 、阆中、营山等地宋代窖藏亦多有此类铜觯瓶发现,可为断代之证。
(注:本文主要文字内容选自《近古吉金》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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