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北上广深一线城市，凡是有能力的家长，都恨不得从孩子呱呱坠地就开始打造中英双语环境，对于“双语”的重视简直已经登峰造极，这当然值得商榷。可另一方面，仿佛还嫌家长们不够焦虑似的，网上隔段时间就会有给双语学习泼冷水的“热文”出炉，搞得大家陷入新一轮自我怀疑，不知何去何从。
“什么？世界各地双语学校的教学都成果惨淡？大部分双语教学的孩子都达不到教学目标？那中国的双语学校还有前途吗？”
“什么？想让孩子成为中文和英文一样好根本不可能？孩子的弱势语言必然会被消磨掉？那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在双语上投入这么大精力？”
“花大精力送孩子上国际化学校，我要是养出了一个‘外国娃’该怎么办？”
看着家长们为这些问题炸开了锅，快来听听沪上双语教育界的传奇人物，万科双语学校的外方副校长Ms C怎么说吧。
MsC自己就是一位道地的“双母语者”（父母分别说英语和意大利语），在中国又有十几年双语教育的经验，对这个话题特别有发言权。
一问之下我们才知道，家长的种种疑虑，其实都是因为自己从小接受的是“单语教育”，缺乏对双语教育的真正了解，以至于想得太多——操心孩子能不能炼成“双母语”，就好像是孩子刚上幼儿园，就开始琢磨“我娃将来是读哈佛还是读耶鲁”了！
万科双语学校的外方老师Mr. Papish自己家有两个可爱的混血“双母语娃”，他首先讲了自己对“双母语”的看法：
“大家都知道，用中文和用英文思考、谈话或写作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所以说双语让你能够掌握不同的思维方式，为你的创造力打开了新的可能，但同时，除非你一直都有完全相等的机会使用两种语言，否则就可能永远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双语者’。能说‘双母语’的孩子，可能只会局限于父母一方说中文、一方说英文的家庭。”
但是，语言能力同时也跟孩子本身的兴趣和天赋有关，数学老师Ms.Wong就笑称：“虽然我会说中英文和粤语，但我觉得自己就算再努力也不会是一个擅长语言的人，我首先是一个‘数学人’。”
最后，还是Ms C的一句话，“终结”了关于双语的争论。她说：
“让孩子接受双语教育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家长如果拿不定主意、变来变去，绝对会带来问题。另外就是家长太心急。而这两个问题其实都是因为家长自身没有接受过双语教育，不知道双语教育应该是“什么样”的。”
“现在许多父母的问题在于，他们的孩子才上1年级或者6年级，但他们就想要所有的东西，而且现在就要。可是，学习双语是一个终生的承诺（life-long commitment）。”
全世界到处都有人在说双语，而中国父母们之所以会对这件事感到焦虑，整天担心孩子的语言水平，还纠结“双语”还是“双母语”的问题，是因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比较新，人们对新的事物会自然而然地有些害怕。可是，如果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么你最后的结果一定泯然众人。
MsC举了个例子：
想想大部分人旅游的时候会怎样做？他们会跟旅游团，一大堆人去把各个景点逛一遍拍照了事。但你旅游的时候会怎么做？由于你有更多的经验，你想尝试新的东西，你就不会害怕自由行，不会害怕一个人或者只跟家人一起去旅游。双语教育也是一样。也许等中国父母们更有经验以后，就会放下心来，也会做得更好。
为了解除我们对双语教育的疑惑，Ms C还塞给了我们一大堆语言学和教育学方面的文献（见文末）。我们这才知道，双语学习可能是已被现代脑科学研究证明的、为数极少的真正可以让孩子变得更聪明的事。
“双语娃”的执行能力更强——注意力更集中，母语阅读能力也会更好。更不用说增加孩子同理心、预防阿兹海默症等额外收获了。正因如此，像美国加州这样的地方本来是要求移民孩子尽快学好英语、融入社会的，但现在也让这样的孩子接受双语教育，就是为了保留双语的益处。
万科双语这群8、9年级学生，青春活泼，着实给了我们不小的冲击。
当被问到“你们最近是看中文书籍电影比较多还是英文比较多”这个问题时，孩子们给出了统一的回答——看英文的比较多。有个男生William对最近上映的英语大片如数家珍，Alita, Green Book, 驯龙高手3……说到中文电影，他犹豫了一下，说“《流浪地球》还是看了的。
而对于“你平时是用英语思考，还是用中文思考的？”这个我们认为最关键的问题，孩子们居然也给出了统一的回答——用英文。
William说：“我们平时聊天是用中文，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嘛。不过，当聊到一些正式的话题或者学术内容的时候，我们会换成英文。”
不过，后来我们跟Ms C求证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很干脆地告诉我们：“他们说的才不是真的呢。我自己就很确定小J和小L不是用英文思考的。”大家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不过Ms C接着说，她不能否认英语是一门非常“直接”（direct）的语言，因此孩子和青少年接触到英语后，可能会更喜欢用英语，因为他们的思维都比较直接，用英语可以更好地表达他们的所思所想。
而中文可不一样。“说中文就好像在演奏音乐！” Ms C说，中文和她的母语之一意大利语一样，都华丽、复杂、充满诗意，但另一方面，当你说/写意大利语或中文的时候，需要绕很多弯子才能说清楚一件事。“我自己的英语和意大利语一样好，但如果我要写个故事，那我肯定会用英语，因为意大利语实在太‘绕’了。”
但另一方面，Ms C认为，等孩子们逐渐成熟，思维逐渐丰富以后，他们会喜欢上中文。要知道，中文的儿童文学和青少年读物可能不如英文丰富，但成人能够欣赏的经典诗歌和文学可是浩如烟海呢。要给孩子们一些时间。
而且，国际化学校的孩子的中文水平也许被“低估”了。“万科双语的孩子们也会读中文的“整本书”，背诵古诗、练习书法，他们的中文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只是某些中文考试的成绩不会那么好。”Ms C坦言：“如果家长希望孩子能在中考里取得好成绩，那么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走国际化教育这条路。还是那句话，家长不能什么都想要，必须先决定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就坚持去做。”
另外，我们聊了半天才发现，学生中居然有两位“三语者”——一位中日混血的女生Rin，和一位来自道地韩国家庭的女生Jenny。Jenny对笔者说，她小学时才开始学习中文，现在聊天的时候，她需要先在脑子里把中文问题转换成英文来理解，然后再把英文的回答转换成中文来告诉我。不过虽然这么麻烦，笔者却没有在和她的交谈中感到任何滞后，她的中文更是没有任何口音。看来这群“多语娃”的能力，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
MsC认为，虽然双语学校的孩子中文考试可能比体制内的学生差，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就比不上体制内的孩子。
是对文化的了解更重要，还是考试成绩更重要？Ms C认为“文化更重要。如果孩子们只是为了考试才学习中文，那么他们可能会讨厌中文。”
双文化对人的帮助可能比双语更多。Ms C很自豪地对我们“夸”她的学生：“你们之前看到的学生们有的相对成熟，有的还比较幼稚，但他们都很大方、很自然，对不对？当我问他们能不能来接受你们的采访时，他们都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们都很乐于分享，也不会害怕对陌生人表达自己。我认为这并不是双语，而是‘双文化’带给他们的优势。”
“像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我很懂中国文化，我跟别人聊天时，他们都会很震惊地说：‘哇！你真的很了解中国啊！’我的生活绝对因此受益良多。”（其实Ms C的中文可好了，虽然她不怎么说中文，但你用中文说什么她都能听懂）
MsC还开玩笑说，她适应中国文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意大利和中国的文化其实就像“表兄弟”一样相似——都为自己的历史而骄傲、重视家庭、喜欢大声说话、开车开得不好……并且都认为自己的食物是全球第一的。相反地，虽然她觉得“用英语写作比用意大利语写作简单”，但她不觉得自己非常适应美国文化。像加州这样的地方，因为比较国际化，她觉得自己比较适应；但像她父母所在的得克萨斯州那样的中部地区，她就不大适应那里的文化。
学生们也是一样。第一届C班的学生现在已经全部进入哈佛、伯克利这样的大学，平时和Ms C都有联系。如果学生们去的大学处在比较国际化的地区，就会很快适应，如果去比较中部的地区，就会有点难。但是你也许不需要强行去适应某种文化，而是寻找你最适应的文化，并留在那里。
最后，Ms C给家长吃了颗“定心丸”：
“我发现，1年级的家长和6年级的家长特别焦虑。因为1年级的家长刚进入国际化教育路径，而6年级很多都是从体制内转轨过来的，等于是新的‘1年级’。等过了这一年，家长们就淡定了，因为随着孩子年级升高，家长也在慢慢学习。希望各位家长也给自己一点时间，你的焦虑最终会迎刃而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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