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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刘文起
在中国人的菜谱里,谁都离不开豆腐这道菜。
  豆腐可切成块、条、片、丝、丁、末,可炒、爆、煸、蒸、熬、煨、拌、卤、拔丝、叉烧,做出不同味道的菜肴来。豆腐的制品有冻豆腐、油豆腐、腐乳、豆腐干、千张、豆腐皮、香干、油丝、卤干、豆泡、素什锦、素鸡、熏干、豆腐汁、豆腐渣、豆腐粉等等。一个品种能有这么多的花样,这个发明豆腐的人,真是个天才。
  这个天才是谁呢?都说是西汉时刘邦的孙子淮南王刘安。朱熹有《豆腐》诗曰: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术,安坐获泉布。李时珍也说:豆腐之法始于汉淮南王刘安。然而奇怪的是,现存的文献,无论是《淮南子》还是《齐民要术》,都没有豆腐的记载。最早记载豆腐的,是五代的陶谷。他的《清异录·官志门》“小宰羊”条曰:邑人称豆腐为小宰羊。宋朝以来记载就多了。寇准《本草衍义》载:生大豆,又可硙为腐,食之。苏东坡《物类相感志》载:豆油煎豆腐有味。陆游《老学庵笔记》载:嘉兴人……开豆腐羹店。故以为是汉朝的淮南王刘安在炼丹时创造出豆腐的说法,存疑。于是苏东坡认为豆腐是穷人的发明,有诗曰:古来百巧出穷人,搜罗假合乱天真(《豆腐》诗)。事情就这样争议着过去了千百年。可是,突然又有了转机。在一九六〇河北密县两座汉墓挖掘中,发现一块有做豆腐场景的石刻图,可见汉朝已有了豆腐。于是,刘安发明豆腐的事,又有了历史的依据。
  不管怎样,谁发明了豆腐,谁都要在中华民族的饮食史上留下辉煌的一笔。因为,他为中国人提供了一份营养丰富的食谱。
  豆腐在古代叫福黎(是造福黎民百姓的意思吗?无解),也誉为植物肉。特别对吃不起肉的穷人来说,可以补充高蛋白和脂肪,增强体力。《本草纲目》认为,豆腐还能调和脾胃,清热散血。豆腐的做法也简单,磨煮点卤就好;豆腐的用料也粗俗,黄豆、黑豆、绿豆、蚕豆,凡豆即可;豆腐的吃法也方便,最简单的,倒点酱油放点盐即可。豆腐的价格又便宜,过去一两角钱,现在一两元钱就可买一大块。因此,豆腐便深入民间,扎根民众。中国的老百姓,谁都离不开豆腐。一碗豆腐脑两个大饼,一杯豆浆一碗炊饭,一碗稀饭一盘小葱拌豆腐,是历来劳动大众最佳的早餐。且天天如此,百食而不厌。于是,豆腐在中国人中,就有无穷多的粉丝。别人不说,清朝的书评家金圣叹就算铁杆一个。他临刑前还念念不忘豆腐菜的好吃,悄悄地对前来为他收尸的儿子说:花生米和豆腐干同嚼,有火腿味。
  与金圣叹一样,我对豆腐也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小时候买不起肉,我家都是把豆腐当肉吃的。特别是过年过节,凡有煮过肉煮过鸡的油汤,都用来煮豆腐块。有冻豆腐或豆腐泡更好,能把油汤吸进孔隙里,咬一口,满嘴油香。我也爱吃豆腐渣,放油里炒一炒,加点小白菜,好吃。记得当年在生产队里当农民,稻熟时队里会餐,肉不够吃,豆腐却能管饱。年轻的我,喜欢和别人赌吃豆腐,你一块我一块,比谁吃得多。那情景,就像《亮剑》中李云龙和另一位团长一板一板地吃豆腐!
  豆腐不甘于平俗,也能做出名菜来。四川的麻婆豆腐名扬四海,连外国人也喜欢吃。鲁菜中的八珍豆腐,加海参、鲍鱼、干贝、虾仁、蹄筋、香菇、鱿鱼、鸡脯,那豆腐就像大观园里的茄子了。这还不算好,还有袁枚说的“王太守八宝豆腐”呢。《随园食单》中记:用嫩片切粉碎,加香蕈屑、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鸡屑、火腿屑,同入浓鸡汁中,炒滚起锅。用腐脑亦可。用瓢不用箸。孟亭王太守云:此圣祖赐徐健庵尚书方也……
  原来是康熙皇帝御宴的作法,岂能不是名菜?
  这些豆腐菜太古老了,太高级了,我无缘得尝。不过,我在淮南,倒见识了几个新的豆腐名菜。
  因刘安是豆腐的创造者,淮南自然是豆腐之乡。在淮南市区,到处是做豆腐宴的菜馆。我在一家菜馆里,看到他们新发明的豆腐菜:寿桃豆腐、八公山豆腐、豆腐圆子、奶汁肥王鱼、刘安点丹、椒盐豆腐排、清汤豆腐饺……我点了清汤豆腐饺和刘安点丹,吃后大开眼界。
  那清汤豆腐饺,是用豆腐皮打成薄片,包上虾蓉、肉蓉或鱼蓉,调制成包好的豆腐。蒸出来或下锅出来,口感细腻,口味新鲜醇厚。刘安点丹名奇实则手续简单。在现场将泡好的黄豆打浆、烧煮,在顾客面前当场点卤,制成豆腐,调成甜的咸的辣的味道,端给顾客享用。这个菜的好处,就是用两分钟的时间,展示豆腐的两千年文化。
  突然想起民间对吃豆腐暗喻对女子轻薄的行为,不禁哑然失笑。既然豆腐有女子那般色白、面细、质嫩、性软的特点,那就不要说通天下的男子,就是女子,谁不想来吃点豆腐占点便宜揩点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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