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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葛国桢作品丨打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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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成熟收割后要运到晒场里晾晒、碾压、除杂、收藏等。晒场是农民收获、打晒粮食的重要场所,是一个地方乡风民俗特色最鲜明的地方。南风微拂,布谷声鸣,麦收季节又来了,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老家的打麦场,想起了打麦场里的一幕幕往事。

没有去过乡下的人,可能想象不到麦子收割时的场面有多宏大:金黄的麦浪里,到处都是弯腰挥镰忙碌的人影,男人们头带一顶草帽,很多人脖子上搭着条白毛巾。镰刀在麦林里飞舞,随着此起彼伏的“沙沙”声,长着的麦子很快就变成了成堆成排。麦子收割之后,劳作的场所就转到了麦场里,在场里劳作,乡下俗称“打场”。打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它有一套相对完善的程序和步骤,有很多活儿都需要技术,还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和禁忌,这些规矩和禁忌简直是神圣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僭越。

老家人多地少,老少爷们惜地如金,晒场一般是不能长期占用耕地的。五月里,麦子即将成熟收割了,人们在地头选择一片较为平坦的地方,大小根据麦子的多少而定,需要打晒的麦子越多,场面就越大。首先割掉(或拔掉)即将做场面的这片地里的麦子,把麦子的根茬等杂物清除干净,用耙把地面耙平,泼上水滋润一夜,第二天早上趁着地面潮湿,套上牲口拉上石磙在场面上一遍遍碾压,等到场面压实碾平了,一个打麦场就制作完成了,乡下俗称这个过程为“操场”,注意这可不是个名词而是个动词哦,它和学校的操场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俗话说“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小麦成熟得很快,上午还不适合收割的麦子说不定下午就熟透了。麦子收割后,人们用牲口套起太平车,或者用人力架子车把割倒的麦子运回场里。没卸车前,需要先用大扫帚仔细扫去场里的杂物和土屑,把一片场地扫得如明镜一样干净,这个过程俗称“漫场”。

父亲是个“老庄稼筋”,种了一辈子庄稼,几乎干每一样农活都堪称“好把式”,他曾经很耐心地教我干好各种农活的要领。收割后的麦子卸在场里成堆成堆的,需要用木杈将它们均匀地摊在场里进行晾晒,俗称“摊场”。麦子摊晒期间,如果突然下雨淋湿了,俗称“溻场”。“溻场”是农民最不愿意碰到的晦气事。为了避免“溻场”,民间曾有一些迷信的说法和做法,比如在打场时节不能溻菜馍吃,如果溻菜馍时刚好碰上下雨,要遭受全村人的谴责,这几乎是乡下老少皆知的禁忌之一。

五黄六月天,太阳光非常强烈,麦子摊在场里暴晒到一定程度,颗粒就非常易于脱皮。这时父亲就会套起牲口,用畜牲拉动石磙,在晒焦的麦子上进行碾压。石磙一般是用红石做成的,套在木框里转动,“吱扭吱扭”响个不停,石磙后面挂着一面半圆形的红石做成的石片,乡下人俗称“磱子”,主要起抚平作用。经过碾压麦粒就会脱落下来,这个乡下俗称“碾场”。

麦子被碾压第一遍后,籽粒和茎秆混在一起,需要用大杈挑起来抖一抖,把下边的翻到上面来,再进行第二遍碾压,俗称“翻场”。碰到麦场里人手太少的时候,父亲就会教我们采取轮番翻场的办法:碾场人先缩小碾场的范围,翻场的人翻动暂时碾不到的地方。翻好之后,碾场人再来碾压刚刚翻过的麦子,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把茎秆上的麦粒全部碾压干净。

经过好几遍充分碾压后,麦子的籽粒和秸杆就完全分离了,这时父亲教我把碾压后的秸杆(俗称“穰子”)先清理起来,垛成垛,俗称“挑场”。挑场时,我们先用大杈把秸杆挑成大小一致的堆(俗称“铺子”),再把铺子挑到场地的一角垛成垛。大杈挑过后,还要用掠耙把长一些的零星秸杆搂到一起,垛在垛堆上。在乡下,垛麦垛是一件技术性非常强的农活,如果技术不过关,垛成的麦秸垛一是不成形状,二是虚实不一,下雨天渗水,很快就会霉坏整垛麦秸。父亲是我们村里几个技术过硬的“老把式”之一,经他手垛好的麦秸垛方方正正,表里如一,坚实牢固,任雨水再大也不会霉烂。麦秸垛垛好后,宛若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小山,孩子们在麦秸垛中间躲迷藏玩游戏,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得很远。

秸杆清理完毕后,场面上只剩下麦子籽粒和糠壳的混合物,这时父亲教我们用掠耙,推耙、扫帚等工具,把这些混合物拢成长条型的堆(俗称“稳子”),他说这个过程叫“拢场”。

“拢场”结束后,如果有风,就要趁着风向,用扬杈、木锨等工具把麦子的籽粒和糠壳分离开,这就是“扬场”了。扬场的技术性特别强,老家俗话说:“会扬场一溜线,不会扬场一大片。”父亲多次给我示范,只见他迎风斜站,手持木锨铲起麦粒,根据风力的大小迅速确定自己扬场的角度和高度。角度确定后,父亲稍一用力,木锨上的麦子顶风扬起,黄灿灿的麦粒像一道线形落在麦场上,麦糠因为太轻则飘向下风头。

扬场的同时,父亲还教我“掠场”,也叫“打掠子”。麦场里一人扬场,另一个人手持长把大扫帚,视麦粒堆上没脱净的麦穗或分量较重的草棒多少,用扫帚把它们轻轻地掠向一旁。不一会儿,扬好的麦粒就会非常干净地堆在麦场中央,看上去黄澄澄的很是喜人。

父亲用木锨把分散的麦粒集中起来,堆成“麦稳子”(麦堆),我则把从麦堆上掠下来没打净的麦穗(俗称“麦余子”)堆成小堆,收拾起来,抽时间重新进行碾压脱粒,麦壳麦糠则全部集中在场地的一角。

父亲告诉我,碾麦要碾压两遍,第一遍叫“头掠”,第二遍叫“二掠”。“头掠”、“二掠”都碾完了,最后把麦壳麦糠也摊在场里碾压一遍,目的是打净麦粒,俗称“砘麦糠”。砘过的麦糠,麦芒少,不扎嘴,牲口喜欢吃。

经过几天几夜(一般需要一周左右)的艰辛劳动,人们的脸晒黑了,肩膀晒脱皮了,人累瘦了,但麦子却打净晒干入囤了,麦场里最重的农活告一段落,乡下俗称“净场”。这时,家里的主妇会腾出手来做一顿好吃的,比如炸油角炸糖糕,割块肉做一些菜,一是慰劳一下辛苦了的男人,二是用礼品祭祀一下场神,感谢神灵的庇佑,使得粮食丰收全家平安。

“打场”的日子是庄稼人最苦最累的日子。每当太阳西斜,燥热散去,麦场里就会吹来习习的凉风。吃过晚饭,我就会去麦场里“看场”。所谓看场,无非就是看护麦场里的农具和粮食。在场里找块地方打扫干净,展开苇席,扔下铺盖,就成了一张舒适的床。躺在席上,清风拂面,麦香扑鼻,看着天上眨眼的星星,讲一段远远近近的故事,细细享受一天中最美好惬意的时光。

麦收时节的天气变幻不定,有时睡到半夜,天上忽然飘起雨滴,人们就会拉起雨布盖麦垛,一道道手电筒的亮光划破如漆的夜空,麦场里一片忙乱的身影。因为下雨,不能在地上睡了,我就用铁叉和雨布搭成一个小小的窝棚,把铺盖搬到窝棚里继续睡觉,没有窝棚的时候就在麦垛里掏个洞藏身。

光阴荏苒,如今,随着大型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大片金黄的麦田转眼间就被收割一空,昔日的打麦场踪影不见,只有年复一年麦田里布谷鸟的一声声啼鸣还似曾相识。我小时候在麦秸垛上和伙伴们一起嬉闹的场景呢?我“看场”时躺在打麦场凉席上数星星的惬意呢?我的那些学摊场学扬场学垛垛的日子呢?


作者简介:葛国桢,河南鄢陵人,许昌人民广播电台编辑、记者,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政协文史资料撰稿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文集多种,曾获全国报告文学优秀作品奖、河南省“五个一工程”作品奖、中国乡土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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