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伤心的记忆
作者:李相锋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
入学中师的第一周，学校安排了军训。连续七天呐，一天天训呀训，左右转，齐步走，立正稍息，正步走，还喊口号，搞比赛……项目又多，太阳又毒，军训结束，我们简直都成了非洲人，疲惫不堪，叫苦连天。
军训结束后的第二周，天气突然转凉，不但凉，简直有点冷。就在一个冷嗖嗖的雨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让我懊悔终生，不管何时提及，我都愧疚之至。
这天中午，我从食堂打饭出来的时候，有人叫住我，说有人找我。我顺着来人手指的方向一看，竟发现是我的父亲！
父亲身着一件墨绿色的雨衣，推着一辆半旧自行车，就那么不知所措地站在淅淅沥沥的秋雨当中。我看到父亲的时候，他也从熙熙攘攘匆匆忙忙的人流之中找到了我。我们于是相向而行。
在食堂和宿舍之间的过道儿上，我和父亲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了？”
“天这么冷，恁娘说你没拿厚衣裳，怕你冷，叫我给你拿来一条绒裤，还有几件厚……。”
“嗨呀！哪里冷了？谁叫你送嘞！”我没等他说完。
“……”
父亲即刻愣住了，再不搭言。
就这样，父子二人木头一般呆立雨中。
好大一会，父亲说:“那——我回去吧——”，说着调转车头，便要返回。这时，幸好一个舍友同学过来，问明原委，赶紧招呼并引着父亲前往宿舍，安顿好了，又帮忙另打了一份饭菜给父亲吃。
吃完饭，父亲就走了，不肯多留一刻……
那一次的无礼，那一次顶撞，让我懊悔，让我愧疚，让我愧疚得无地自容。并且这种愧疚和懊悔还一直不得原谅，因为父亲临死都未曾听到我的解释，还有我的道歉……
那天，其实我是心疼父亲——我想说，从我家到学校有80多里的路程，天又下着雨，一条绒裤，不值得冒雨骑车八十多里专程跑一趟——冒雨骑车，八十多里，多累呀！就算真是冷了，我完全可以自己借着别人的衣服先穿着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真的心疼父亲，不愿意让他为了我再这么受累、这么辛苦。
可谁知道，见到了父亲，我说的做的竟然都反了——我这“心疼”竟然变异了，变成了冷漠和指责，成了无端的埋怨还有无礼的顶撞！
多年以后，跟母亲提及此事，我才知道，那次父亲到学校去，其实是想儿子了，而且想的不得了。不单父亲，母亲更想，只是两地不通车，租车又舍不得，自行车又骑不动，只好一天天催着父亲，要他一个人跑一趟，算是替自己看看孩子，以释惦念之情怀——绒裤只是一个借口！
我知道，因为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村里读的，从小也不曾离开父母哪怕一天。十六年，一家人天天厮磨相守，这猛的一下子分开，父母极不习惯。尤其母亲。她告诉我，不单夜里睡不好，每到饭时就觉得空落落的，酸楚之感阵阵翻涌，所以每每落泪。
也为了安慰母亲吧，那天一大早，父亲毅然决然地就出发了，兴致勃勃：
“阴天？怕啥嘞？带着雨衣呢！”
我却如此地伤了他的心。
好伤心……
李相锋，一位年至不惑的教育工作者，喜欢读读写写，愿意结交志趣相投的所有大侠。
主编：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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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郭进拴、陈沛富（书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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