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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福成:我的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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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往事

1960年初,全国性饥荒也处于最艰难的时刻。四川、山东、河南、安徽、甘肃均有人口因饥饿而亡的报道,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江苏也不例外。

据我父母亲回忆,就在这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刚刚六周岁的我,因长期饥饿突然昏厥倒地。大家手忙脚乱又是掐虎口、又是按人中仍无济于事。经过一番折腾后见我命若游丝,家人便将我从床铺上抱下,平放在地面的芦蓆之上,作无法救活的最坏打算。

按老家的传统,未成年的孩子如果夭折,被视为是前来向父母“讨债”的,“讨债鬼”的遗体只能用芦蓆包裹,再用稻草绞成的绳状物捆扎后扔至荒郊野外。据说,如给予厚葬,“讨债鬼”会卷土重来。母亲抽泣着不敢出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俯下身子用双手在我的身上来回抚摸着。早在十几年前,我的大姐、二姐先后被“天花”(出水痘)夺去了生命,母亲因思念过度差点丢了性命。直到我们姐弟三人相继出生,母亲才慢慢走出阴影。此后,一旦遇到我们生病,母爱的本能和条件反射叠加,常使母亲惊恐万状。眼见我已生命垂危,母亲双膝跪在芦蓆之上,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我的小手,仿佛一松开,孩子的生命就会被夺走。

父亲站在一旁也急得大汗淋漓、束手无策。就在这时,在大队当通信员的四叔,听到消息后火速赶回,摸了摸我的鼻息,觉得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均匀,知道我本来并无大病,应当是极度饥饿所致,迅速返回大队部旁的徐大爷家,讨回了二两红糖,用温水调和后再用小勺慢慢喂到我嘴里,有了糖分的补充,我才慢慢苏醒过来,全家人围着我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家人开始商量,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因饥饿而死,便决定让祖父带着母亲和我,去上海的二叔、三叔和我姨母家临时避难。

按理说,新中国成立已经十一个年头,我的家乡地处苏北里下河地区,土地肥沃,一马平川。建国后,毛主席发出一定要把淮河治好的号召,兴修水利之后,水乡泽国逐步成了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既然是鱼米之乡,饥荒又是从何而来?这还得从1958年开始的“大跃进”说起。

建国之后,穷怕了的中国人,梦想十五年超过英国、二十年赶上美国。发起了“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大跃进。“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在农村,人民公社迅速取代了原来的互助组、合作社,“共产风”迅速吹遍祖国大地。农民不能再有可自家耕种、自家收获的自留地、十边地,不能再拥有私人财产。除了暂时在自己的房子里居住外,家中粮食全部收缴到生产队,一日三餐由公共食堂免费供应。农民的主要任务是“敞开肚皮吃饭,甩开膀子干活”,力争尽快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出门汽车一跨”的共产主义生活。1958年10月7日,湖北省当阳县跑马公社已在全国率先宣布进入共产主义。

这种出于善良愿望,但严重脱离实际,具有极左色彩的“大跃进”推行的结果,不仅没有加快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反而逐渐釀成全国性饥荒。

上上下下要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直接导致说大话、浮夸风的盛行。以粮食生产为例,在我的老家,正常年景稻麦两季实际亩产仅四百来斤,但上报给国家的产量是超千斤甚至上万斤。原本上缴了国家征购粮之后余下的粮食,就不足以维持农民的温饱,还要靠在自留地、十边地(指家前屋后、沟渠塘边的零星土地)上种植稻麦或瓜果蔬菜来补充。但在极左的狂热口号鼓动下,在收回农民的自留地、十边地的同时,自下而上层层谎报农田产量,《人民日报》就在头版头条报道过“湖北麻城建国一社出现天下第一田:水稻亩产三万六千九百多斤,福建海星社花生亩产一万零五百多斤”,谎报产量的结果导致国家下达的征购量的提升,留给农民的粮食就更少。

大办公共食堂后,本来就不多的粮食放开食用,半年不到,生产队仓库已无粮可供,不得不靠国家下拨的救济粮维持公共食堂的运转。当年,国库的存粮有限,只能用于临时救急。老家的农民每天得到的救济粮仅为二两四钱五,每人每顿平均还不到一两!从此之后,饥荒的噩梦便开始降临。饥饿的人们发疯似的寻找能够充饥的食物,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地下藏的,但凡能填饱肚子的无一幸免。连毫无营养、吃得进、拉不出的观音土也用来作临时充饥,还有活人偷偷煮食死人肉的传闻。

饥荒时间越长,直接导致农民普遍营养不良,面色蜡黄,嘴唇青紫,骨瘦如柴。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倒毙在田间地头,老、弱、病、残、幼更经不起饥饿的煎熬,纷纷在不该去世的年龄就走了。如果不是随祖父和母亲去上海避难,极有可能我也早已成了大饥荒的牺牲品。

1960年11月,中共中央专门向全国发出紧急指示信,要求坚决纠正严重脱离实际的“共产风”,在此后召开的党的八届九中全会上,又正式决定对国民经济进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在农村,除了保留人民公社的组织形式外,解散了所有公共食堂,停止执行大跃进期间出台的各项脱离实际的政策,农民又重新获得了自种自收的自留地、十边地,过上了虽不富裕但很安宁的生活,大饥荒的状态很快得到了扭转。

追忆当年的生死之劫,饥荒虽早已远去,但留下的深刻教训应当永远被铭记。一个党,一个国家,无论出发点如何,制定的方针政策一旦脱离实际,轻则让百姓受苦受难,重则将导致国破家亡。重温这段非同寻常的童年往事,旨在让这面历史的镜子时时照耀我们前行的道路,不让极左的历史悲剧再度重演。

 —END—

《思与远方》:灵魂的诗和远方

作者简介

袁福成,江苏盐城人。中共党员,公务人员,盐城市作协会员。喜欢用文字记录人生,追溯过往,洞察世事,怡情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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