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与坦然
2020年春节前两天，女儿女婿外孙一家三口从广州回来过年，我满心欢喜，这是我们三代人第一次团圆过春节。然而，大年尚未来到，平地响起惊雷，小城传来了新冠肺炎会人传人的讯情。一场还没开始的大团圆就这样被“疫情”搅乱成恐怖笼罩。那一刻，疫区全市紧急封城，我揪着的心，一直在“砰砰”响起。
女儿是个医生，大年初一单位就在内网发布重磅消息：全院所有医护人员，见到通知，立即到岗，休假人员速返单位。女儿告诉我，疫情十分严峻，情况十分危急，疫区医护人员都要“崩溃”啦！她明天就走。我说，这么急呀？能不能过完年回？女儿摇摇头：不行！“军令”如山。我知道女儿的责任心，还有她胸前佩挂的那枚党徽，再挽留也是白搭。
女儿一走，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比养她三十载还操心，毕竟她立马就要穿上白大褂，直面疫情，在没有硝烟，却有生死较量的战场上进行撕杀，我怎能安下心来？
至此，我每天关注全国疫情，同时关注广州疫情的热情高过家乡。我把我了解到的一些有关广州上升疫情的数据，刻意“复制”给女儿，好让女儿心里有个“数”，也是我对于疫情所产生的恐惧。女儿倒显得很淡然，回话：谢谢爸爸，我会注意安全的。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穿着全副武装的防护服的样子，拍了个靓照，晒在了朋友圈，说你看看……
在24小时蜗居的那一天天，我紧盯着电视，随时注意发病数量的波动，我虔诚为疫区呐喊，祝疫区好运，为全国人民加油！
年初五一早，还在睡梦中的我，突然被一阵电话响铃催醒，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地猜疑着，谁呀？大清早的。接了电话，是居委会书记打来的，声音异常认真严肃，党员立即到居委会集合，参加防疫宣传工作。此时，我如同回到了部队，仿佛听到了久违的“集结号”，我立马回话：好的，马上到！这决定做得有些唐突，却由不得你多想，军人习惯于服从命令为天职。妻子却在一边听了个真，什么？你要出去？我说，是的。妻子嘟哝着望着我……
是呀，冲出去就是冒险，“魔鬼”在暗处，自己却暴露在明处，谁能知道你何时就会被“中枪”，你看全国疫情的死亡数字每天都有增加。可妻子知道我的“脾气”，跟随我从军几十年，她更知道家事国事的份量。她忙起了身，为我准备好衣服，亲自为我戴上头盔、眼镜和口罩，左瞧右瞅，直到严丝密封。这和以前我在部队出征一样，临行前她总要整整我的衣裳，这是为我壮行。“注意点”！我回报她“嘿嘿”一笑。
当我的前脚就要跨出大门的时候，我心里早就在盘算着本地的防疫形势，500多从疫区返乡人员，他们会坐落在哪里？有哪些较好的预防措施？可能被感染的机率有多大？要作好最坏的打算。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倒让我如释重负，“呼”地一声，马达打响，嘴里不由哼起了京剧：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摩托车呼叫着向居委会奔去。居委会里人员陆续而来，大家都戴着口罩，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氛，春节首次见面拜年的礼节，一切改为隔着一定距离的“摇手”示意。大家戴起了红袖标，走在大街上，“防疫”、“党员先锋岗”的字样格外显眼。今天首要任务：发宣传单、做好返乡人员调查摸底，走街串户，包片到人，对小区人员做到底数清、情况明，不漏一户一人。
对小区内来自疫区的返乡人员要执行严格隔离、全家封闭、不准外出，采取派人死盯的办法，防止疫病发生和扩散。小区内果真有两户来自疫区回归人员，大家顿时色变，女同志吓起了鸡皮疙瘩，生怕门窗缝里有“瘟疫”窜了出来。
我与大家壮胆，不用怕，我们大家在一起，向室内喊话，要求他们全家自我隔离，不要出门，并把宣传材料和注意事项再三说了个明明白白。里面回应着：好嘞，他们会听话。我们这才放下心来，嘱咐他们，要什么东西，尽管打我们电话，千万不能出门，要出门必须先通知居委会。发现了“敌情”，必须马上安民告示：小区内有疫区回归人员，务请大家小心防范，少出门，戴好口罩……
这是我的第一天抗“疫”活动，步步惊心，每家每户都疑有“瘟疫”，那步履的沉重，总算把时间拖进了黑夜。回到家中，等候在家的妻子一声令下：“全都脱了，快去洗澡。”我不敢违命，小心为上，必须听她的。我正想来个淋漓尽致，把那如有附身的“魔鬼”，进行消杀，打进地狱里去。就在这个当儿，我看见妻子把我的衣服洗了又洗，鞋子擦了又擦，地面拖了又拖，整个套房内充满着一股酒精消毒味儿。晚上睡觉，妻子迟迟没有上床，我心里嘀咕着。零点时分，她终于脱衣上床，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枕头从中间部位挪向到了边缘，随即关了灯，然后辗转反侧多次，头一直与我唱着“反调”，把个中缝留得空落落的，冷风呼呼。什么意思？不问也知道，可想，她肯定睡得胆颤心惊，一夜未眠。
接下来的几天，全国疫情形势愈发严峻，爆发性的确诊病例增多，县政府连续下达一、二号令，封城、封村、封小区，一句话就是全面封死。可以说，前些天的第一道防线已失守，现在收缩阵地，各自为战，严防死守，进入第二个十四天隔离期。我们这些防疫人员，立马从“游击战”也转为“阵地战”。我们成了居委会这个所管辖小区的封锁人员、保卫人员、盘查人员，对一些“可疑”人员、闲散人员严查清楚，才能准予通行，并一律登记在册。这严格的措施都快达到“你的，良民证的有”那个程度了。
几天下来，我仿佛进入了角色，我不放心每天我们的岗位会出现什么乱子和差错，我准时到岗到位，用极为警惕的目光，扫射着一切的可疑情况，我不存一丝的侥幸，那怕有一丝儿蛛丝马迹，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人命关天，防疫责任重于泰山，这是一个共产党员的担当。站在岗位上，我好似又回到了我当年的边防哨卡，荷枪实弹去防范来自外域挑衅和侵袭，为祖国站岗的那种神圣自豪感与激情快慰，总盘旋在我的心头，让我时刻充满着力量。
天天紧张的节奏，让我仿佛又回到了疫情前的平常心态，没有了一丝儿身处危境之感。人的本能，绝境时的恐慌，平静时的淡定，想开时的坦然，生活就是活出一种好的心态，一切努力了，然后顺其自然。
图片/网络
作家简介：
黄新宁，江西宁都人，军转后自主择业，赣州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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