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方↑“河南文苑”即可免费订阅本刊
我有婚约
公元一九六八年，猴年。五月八日，农历四月十二，一个决定我一生命运走向的日子。那一天我们缔结婚约，至今已经整整半个世纪。
吃过晚饭，姥娘和母亲对我进行精心包装。我平时经常穿着二哥守正从重庆带回来的那件上衣，早已被哥哥洗得泛着白色，两侧肘弯都打着补丁。姥娘给我扒了下来，换上了四哥元正的新棉袄。那是四哥结婚时才添置的新衣，蓝色的，穿上很能打扮人。裤子也有补丁，尖口鞋子大拇脚趾的位置也有个小洞，就不换了。那时候没有电，晚上家家户户用煤油灯照明，花生粒大小的火苗，这样的灯光下，裤子鞋子是新是旧再好的眼力也看不清。
晚上我要去参加一项重要的活动，订亲。
女方是本村黄家庚勤叔的二闺女，这是姥娘运作的结果。她一直担心我们弟兄的婚事：“弟兄八个，七间房子，谁寻恁哪！”她怀着强烈的忧患意识，经常不知疲倦地为我们弟兄避免光棍命运而奔波。这不，我刚过十七，她和五奶奶给我虑好了媒茬，央托振叔作为媒人。振叔威望高，黄家相信了他对我的一番美化，答应于农历四月十二订婚。
振叔来了，晚上就由他带领我到女家，完成这一伟大的使命。临行，姥娘和母亲又给我扯扯棉袄。棉袄太大，不合我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这么拉扯几下，看着稍微展刮点。于是我随振叔出发了。母亲把一个手绢递给我，那里包着十块钱，是要我交给女方的见面礼。
那晚这差事，对于我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没有经验。想到即将面临的一切，我心里十分紧张，手心里捏着两把汗！
走进黄家的堂屋，昏黄的煤油灯下呈现几张陌生的脸。刚坐下寒暄几句，振叔就借故有事离开了。我惶恐地站起来追了两步，喊了声振叔，他没有答应，兀自走了。
我知道需要我独自应付局面了，于是瞅准屋里的主要人物，甜甜地喊了一声“婶”！
效果很好，空气顿时轻松了许多。
婶问候了我的父母和姥娘，又问我吸烟不吸。她指着桌子上揉碎的烟叶以及旁边那张破书纸对我说，要吸烟就自己卷着吸吧。由于父亲和哥哥们的熏陶，我已有一年多吸烟的历史，也会卷“纸拧子”，但我还是抑制了吸烟的欲望，谢绝了。
婶对我说，闺女比你大三岁，不瞒你。你愿意不愿意？
这个情况我事先知道，没有犹豫，答复道：愿意。
婶说：愿意就好。今后，穷了，闺女跟你一路要饭，当县长了，闺女跟你享福，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赶紧答复：就是就是！
最后，婶又说：我身体不好，需要闺女伺候我。三年内不能结婚。
我才十七，三年内结婚政策也不允许呀。所以，我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了。
婚约就这样成立了。
回家后，姥娘和母亲问我见面的情况，我一一汇报。
问我是否把手绢和见面礼送给人家了，我说，给了。
问人家给我回了什么东西，我说，没有呀！
娘和姥娘皱起了眉头，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家心里忐忑起来。
突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建勋！给我送来了一本日记本和一支钢笔。
原来我把手绢和见面礼放在了坐过的床上了，人家当时未发现。没有我的见面礼，人家是无法回送礼物的，所以我空手而归。这不，走后在床上发现见面礼，就赶紧派建勋赶来了。大家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事情过去整整半个世纪了，我忘不了与此相关的各个历史人物。
其实这一切是二哥守正以及其他哥哥们给我打下的基础。庚勤叔是老学究，当年教过我的几个哥哥，对我哥哥的印象都很好。那些年，他长年害病，为了治疗，经常在郑州/襄县来回奔波。有一次，在他赴郑州看病的车上，恰巧遇见回来探家的二哥守正。二哥对他当年的蒙师非常尊重，问寒问暖，一路照顾，非常周到。回来后，庚勤叔感慨地对婶说：“三哥家的孩子们不赖，聪明又懂事。”他称呼的“三哥”是指我的父亲。他的哥哥庚欣，和我的父亲是把兄弟，他随哥哥的称呼，习惯称呼我父亲“三哥”。他的这个评价给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的成功，基础在于二哥守正以及其他哥哥留下的良好印象。
我的成功还与婶的“误解”有关。文化革命已经革掉了大学招生制度，婶对此并不清楚。振叔对她描述我的聪明，使她误以为我将来可能中学毕业上大学，前景光明。她的误解几乎误了闺女一生！当然这个误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还应该感谢墙上的那把锯。那年月，会门手艺尤其是木匠，在农村是非常吃香的。我和建勋交好，一次建勋来家玩时见我家墙上挂有锯子，回去无意间提到此事。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墙上挂着锯子，意味着我很可能会木活。果真如此，我可能就是文武全才了。这个信息对婶的决策产生重大影响。其实，墙上挂的锯子，是我的哥哥们经常使用的工具，就连弟弟绍义都会使用，唯独我和四哥元正例外。她的这个误会也几乎误了闺女一生！当然，这个误会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故事讲完了，人也热了一身汗。前些天还更热呢，30多度，晚上空调都打开了。忽然想起，当年我去缔结婚约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节，怎么还是穿着棉袄出场呢？哦，气候变暖了！五十年变化这么大？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我还没有感谢四哥元正的蓝棉袄呢！
作者简介
崔仁逸，河南许昌人。
投稿邮箱3182529240@qq.com
498
扫描或长按图片识别二维码，感谢关注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