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全家福”

    中国人的吃，向来被赋予很多的意义，形形色色的饭局，没有多少单纯只为吃饭的，即便是年夜饭也是如此，吃什么倒是其次，团聚和祈愿才是重点。

    年三十，家家要贴春联，贴福字，贴年画；这天，男女老少都要早早归家，开开心心地团聚而坐；这天，家家都要奉上一桌最丰盛、最有吉祥寓意的晚餐——年夜饭。这顿饭非一言两语能道明的。这里，我就说说我家的年夜饭。

    腊八一过，年就来了。从我记事起，老母亲从来就是总指挥，即便是如今已八旬高龄，仍早早就张罗着过年这顿夜饭，只是由当初的亲自忙到带着女儿忙，又到如今指挥儿、孙媳妇忙。

    对于年夜饭，母亲甚是讲究：菜的数量必须是双数，有冷有热，有荤有素，各自成双，讨一个“好事成双”的彩头；菜肴还必须是荤素相间，五色搭配。十冷碟早早被摆上桌子，大家坐定后，老太太一脸得意，一面不断给大家搛菜，一面进行“菜品介绍”：这个风鸡，是她大雪时节买的农家散养草公鸡，亲自“风”的；这个肴肉是她用前蹄腌的，一直浸压在卤里，前几天才挂到北檐吹的，这样才会有“腊香”；五香口条孙子最喜欢，一定得有；今年的变蛋还浇上了湘菜调料剁椒；弟媳妇也忍不住连连推荐她灌的香肠，说要放上好的白酒，吹至八成干，煮熟后要切成薄片。老太太搛了一片嚼着说：“好，有点像猪肉脯。”

    我们家孩子们从小叫“海参”为“黑肉”，老太太每年必定准备，用鸡汤加上笋片、菜心一起烩，出锅撒上些白胡椒，上桌后，朝着都娶了媳妇的外孙说道：“大乖乖，快来，这是你欢喜的黑肉！”老太太还不断“与时俱进”，向大家推荐：“这是香辣开背虾，吃吃看，不比饭店里差吧。”

    我家年夜饭，总是有几样“老面孔”。一是豌豆苗，也叫“安豆头”，取其谐音，象征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安安稳稳。老太太总是提前两三天就买好，细细掐去老茎，炒出一碟嫩芽，开饭后酒过一巡，就叫着每人来搛一筷子平安菜，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吃下，说道：“平平安安过一年。”每到此时，我们总是感受着家的温暖和甜蜜的母爱。二是水芹菜炒百叶，混杂在满桌的荤腥中，身价陡增，大家都喜爱，因其中间是空心的，还有个吉利的口彩“路路通”，代表学业、事业一路畅通；三是年夜饭上桌的鱼一定是“红烧鲢鱼”，此菜只看不吃，并要喊出菜名，因为“鲢”与“年”同音，“鱼”和“余”谐音，是象征吉庆有余，也喻示年年有余。最后还有“芋头”，传说吃芋头来年能遇到好人，不过这些年芋头的品种与制作方法都有不同，从早年口味一般的龙头芋，到前几年电视上流行的荔浦芋头，再到现在吃的手剥靖江特产香沙芋，从不断提升的食材中看到了老百姓生活水平的变迁。

    值得一提的是我家的“十香菜”，用咸菜、胡萝卜、百叶、黄豆芽、金针菜、花生米、白果、冬笋、木耳、瓜姜等十种蔬菜切成细丝，用素油烹制，炒上一锅，从正月初一吃到十五，口味清香宜人，可佐粥佐烫饭，下酒亦佳，过年吃油了吃腻了，来碟这清香小菜，真是另一番享受。早些年，亲戚之间相互馈赠年礼都会有一盆自家的十香菜，大概寓意将“十全十美”的祝福送于彼此。

    我们在吃着可口佳肴的同时，不忘幸福地叫着：“妈，我们都奔六了，还年年吃到妈妈做的年夜饭，真幸福啊！”大家一起给老太太敬酒，祝老人家健康长寿，也让我们年年能吃到这样的年夜饭！全家人边吃边说笑，谈着一年的收获，个个喜笑颜开，相互祝福，将最好的祝愿送给亲人，“干杯！”

    最后的经典当数“全家福”（大杂烩），记得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头的主角皮肚（就是油发猪肉皮）是过年才能有的凭计划供应的精贵食材，八十年代就有了蹄筋，后来又出现了鱼皮、鱼肚、海参等名贵原料，“全家福”一定要用老母鸡汤打底，配料有十几种，鱼圆、虾圆、肉圆、冬笋、蛋饺、木耳、蘑菇、火腿、鹌鹑蛋、油豆腐果等等，如此众多的配料，可见其味何等鲜香！近年来，大杂烩升级为火锅，一家人围着暖融融的火锅，这幸福温暖的场景，正是“全家福”的寓意所在吧！

    接着，就是孩子们最期盼的了。“全家福”一上桌，下一个节目就是大人给压岁钱。我们家有个与众不同的习惯，就是母亲给没有工资收入的外婆送红包“压岁”，现在，大家不仅给孩子送红包，也都给老妈送红包，祝“老孩子”健康长寿，老妈妈收着儿孙辈孝敬的红包，乐得合不拢嘴！

    我家的年夜饭，是美味的年夜饭，是亲情的年夜饭，更是幸福的年夜饭！祝愿中国人的年夜饭能越吃越有滋味，中国人的“年”越过越开心！

    （作者为泰州市烹饪餐饮行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